兰州铺子

　　范宁

　　兰州铺子并不是开在兰州，当然，我也不希望它仅仅成为吸引你们来读的一个标题而已。

　　“兰州铺子”是我对一对新疆兄弟开在我们学校后面的拉面馆的简称。蓝色的招牌上一行汉字歪歪斜斜颇有回族风味———“正宗兰州拉面”。其实除了拉面之外，西北的面食还有很多有名的美味，这对眼窝深陷、鼻梁高挑、蓄着两撇胡子的兄弟很保守地选择了这个用遍了街的名号，反正开在学校后门的黄金宝地，不愁没有生意。

　　校门扩改，在许久不吃拉面之后，这对倚在门口沉默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的兄弟俩勾起了我对拉面那种原生态的怀念，于是，抬腿迈过了那道门槛。

　　店里陈设很简单，但有一副画很惹人注目。粗糙的色彩拧成一棵树，树干里诞生了一颗光球，据说这隐喻了神明的诞生。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外国留学生画的，就钉在墙上了。

　　兄弟俩很热情，但他们过去始终悬挂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孔，所以他们的热情表现起来让我感觉很紧张。“一碗素拉面！”我说，方头大脸的大哥就冲圆头尖腮的小弟一甩头，唧咕几句我不是太明白的西北话，飞扬着面粉香的拉面就在案板上爽拉拉的甩起来了，打在铁板上啪啪直响。直到它们被一串溜地捞起盛在碗中，还保留着刚才的兴奋，泛起一股奇异的香味。方头大哥谨小慎微，蒜水要不要？辣子要不要？香菜要不要？声音很绅士，要花时间反应。面端上来时他们手脚麻利，但表情还是冷冷的，丝毫不为自己的手艺得意，两人又靠到墙上去了。结账的时候，啪啪两个钢蹦，老板还要露出不悦的神情，是不是看到隔壁做山西饺子那家吆喝喧天的，正在为自己的少言寡语郁闷呢？

　　兄弟俩一直都这么谨慎着，独有一次反常。那天我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里，他们并没有急着很拘谨地来招呼我，而是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着。我有些不安，难道是自己的言行触犯了他们的忌讳？突然，他们开始很大声地和自己的老婆讲话，依然没有太多的表情，依然用我听不懂的方言似乎在抱怨着什么，他们的妻子则都露出了不满和不屑的表情。我这才恍然大悟，这是一次很平常的拌嘴，不过我不凑巧闯进来当了一回看客罢了。

　　我原来一直以为这两位兰州铺子的主人已经年届而立，但他们实际上才二十五六岁。那是正在和面的他们腼腆着告诉我的。冬天有段时间我在那附近住，午夜时饿极，就到他们那里吃点拉面。两大小伙子总是笼着袖口倚在风中，憨厚的嘴唇里低低地说着什么，鼻子冻得通红，眼睛却还如头顶的夜灯一样眼巴巴地守望。煤炉子架着的汤桶蒸腾着浓浓的雾气，远远地看见了，突然就让我莫名地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