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金融学院专修“幼教”？

　　核心提示：北京一所民办高校的河北保定籍“大学校长”，致电本报求助：其全部家当被自己所在的学校非法查抄扣留，时至年关，他与孩子几近沦落街头。本报记者经过深入调查，进一步揭开了京城教育市场上存在的虚假宣传、非法招生、欺诈学生的黑幕。

　　【事件】

　　“身份”没了

　　“时至年关，我无家可归，如果不是朋友临时帮着租了间房子，我和儿子就要沦落街头了。”记者眼前的王志伟，完全没有《中国民办教育》杂志封面人物的神采，一脸的颓废和疲倦。

　　王志伟刊登在杂志上的身份是北京国际金融专修学院的院长。

　　可如今，他陷入了“身份恐慌”。

　　他说，他的全部家当，包括身份证、户口本、存折、现金、驾驶证，20年来他和孩子、夫人的所有衣物和个人用品，都被留在了北京国际金融专修学院里，自去年12月20日起，他就被禁止入校。

　　他所能提供给记者证明其北京国际金融专修学院院长身份的，只有一本署有他的名字的教材。但教材上并未刊有编者的照片。

　　生活靠接济

　　王志伟说，如今他的生活几乎全靠原来的老同事和朋友接济，“你给买件羽绒服，他给买双袜子，你塞300元，他塞500元”，暂时挨过这漫长的寒冬。83岁的老母亲的住处虽宽绰，但他不敢回那儿，怕老人一旦知道实情，经受不住打击。

　　最令王志伟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孩子：孩子才15岁，因为学习资料和生活用品没法从“家里”拿出来，新学期的学费还没有着落，面临着辍学的危险。

　　“王院长太可怜了。”曾在北京国际金融专修学院招生办工作的由老师说，王志伟连洗衣粉都舍不得买，有一次，她见王志伟的衣服太脏了，就拿回家里替他洗了洗。

　　办公室宿舍都不能进

　　王志伟回忆道，2004年12月20日上午，他驱车进入学校时，被门卫拦住了，告知不能入校：“董事长说你已经被开除了。”

　　“学校办公室里有我的大量私人物品，并且我把家也搬到了学校宿舍，就是开除我，也应该让我进校取走自己的东西吧？之后连续几天，我坚持进入学校，都被门卫拒之门外。实际上，有同事告诉我，在第二天，我的办公室及‘家中’的物品就被学校‘抄光’了。我已无家可回了。”

　　但北京国际金融专修学院董事长程跃显然不认可“查抄”这回事儿。1月25日，记者同远在菲律宾的程跃取得联系时，他只是称，“他被解聘，我们分给他的办公室被我们腾用了；我分给他的宿舍，他被解聘，我们腾用了”。“现在不是他告我们，而是我们在调查他，不是我们不让他回学校拿东西，让他回学校交接他敢来吗？因为他的行为，我们学校蒙受了巨额损失。我们正在抓他。”“他找公安部门一个多月了，公安部门来了好几次，为什么不给他解决？人家来一查不是这个问题，他的问题复杂得多。”程跃说。

　　公安机关已经介入

　　1月25日，记者赶往位于北京市昌平区的北京国际金融专修学院调查时，值班门卫经请示该校保卫处负责人后告诉记者，王志伟若想拉走留在该校的私人物品，必须征得董事长程跃的同意，才能准予进入校门。北京市昌平区公安局一位工作人员称，公安机关已经介入此案，正在调查之中。

　　【调查】

　　理念不同？

　　一个学院的院长缘何会被学校“拒之门外”？

　　王志伟认为，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和学院董事长程跃办学理念不同：程跃注重经济利益，他更注重社会效益，眼光更长远。而且，他们之间是合作办学关系，程跃出资，他以知识和管理入股，占有部分股份。“我也是董事会的一员，不开董事会就开除我，不合乎章程！”

　　校方的说法显然与这大相径庭。对此，程跃反问记者：王志伟说他有股份，他能拿出一个股份证明来吗？该校教务长臧坤称，程跃当初列出开除王志伟院长职务的理由是：对学生做虚假宣传，造成学校工作被动。臧坤说，王志伟曾对学生承诺，可批计划内高职指标及外校转入本校的学生可以转注册到该校，而这些该校目前根本就办不到。

　　旅游改学前教育

　　王涛同他的妹妹王红曾经在该校就读，王涛说，他当初报的是信息管理，妹妹报的是旅游专业，自己本来就参加着自学考试，之所以选择这所学校，就是冲着“计划内指标”来的，“考试容易通过”，但后来校方又宣称那是校长虚假宣传，让改学参加自学考试的“学前教育”专业。“参加自学考试我何苦来这儿呢，再说我又不喜欢那个专业。”王涛说，目前王涛和妹妹已退学回家。来自内蒙古的小崔本来学的是金融专业，经过校方协调，她改学了“学前教育”，她说，校方答应的条件是：将来毕业之后分配工作。

　　校长眼中的大学

　　王志伟断然否认自己“面向学生搞过任何虚假宣传”。“招生简章及正规宣传资料都是程跃审阅核准的，怎么能说我虚假宣传？”

　　王志伟称，目前北京国际金融专修学院至少存在以下几个问题：一是名不符实，国际金融学院强令学生转学学前教育专业，致使一些学生无奈退学。二是下属的两个二级学院实际上是向该校交管理费的关系，严重违规。三是变相买卖学生，2004年12月，该校曾与北京另一民办高校签订“联合办学协议”：另一学校河北涿州校区一千多名学生并入该校校园，该校按每人每学期400元的标准向另一学校交纳“发展基金”。他被派去“接学生”，因该协议违反政策没接回来，学校眼看到手的“财源”没了希望，才是他被开除的真正“导火索”。

　　该校教务长臧坤承认，该校今年名义上招了七十余名“国际金融、英语、保险”等专业的学生，至今只留下二十多名转学“学前教育”及几名“与菲律宾合作项目”的学生。但这都是王志伟当初“高职、注册”等许诺无法落实，才造成的结果。经过做工作，留下的学生可参加自学考试，要求退学的也予以退款处理。作为教务长，他现在主抓这二十多个学生的教学工作，另两个二级学院共一百多人，有自己相应的管理办法，至于同校方是怎样的合作关系，他不知情，“当初应该是王志伟谈的”。至于变相买卖学生一事，他并不知情，只知道那段时间王志伟去了河北涿州，“具体他搞什么不清楚”。

　　【纵深】

　　傍名校

　　北京国际金融专修学院存在的问题，显然不是京城教育市场上的特例。

　　在该校工作过的一位“知情人员”，曾在多家民办学校就职。获知记者身份后，她“出于道义和做人的良知”，向记者披露了诸多北京教育市场上存在的非法招生内幕。

　　一些不法学校利用学生及其家长对首都景仰的心理，大打首都牌，有的学校虽然地处北京郊县，也会千方百计和首都拉上关系，这一招数，对那些从来没到过北京或距离北京相对遥远省份的学生，很有诱惑力。至于“名校”牌，就更容易了，这类学校无一例外会把北大、清华等知名高校的教师资源混同为自己的教师资源，只不过改称“兼职”罢了，至于是否真正有名校名师到该校兼职，就很难说了。例如，北京××大学信息艺术学院曾在其录取通知书上称：学生完成专科学习后将升入清华大学继续完成本科段学习，毕业颁发清华大学本科毕业证书。实际上，这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儿。

　　就业的诱惑

　　在工商局注册资金只有5万元的北京××培训部，在宣传资料上也敢宣称：依靠北京大学形成了完善的就业体系，在全国建立了80余所分校，保证安排学生就业，试用期过后工资5000元月。而另一民办大学的在京就业承诺书说得更好：不履行承诺，支付违约金1万元。当然，无一例外的是，这些承诺的“最终解释权在学校”。

　　所有故弄玄虚的招数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先把人骗过来再说。

　　退学可以，退费不行

　　在这位知情人手中还保留着一份2004年12月“30名北京××学院学生”的联名信，信上说：我们满怀希望来到这所学院时，才发现并不像宣传的那样，有超过2万人的学生，“标准体育场”、“科技中心”更没有看到，简章中的人物我们在校两个月一个也没看到，学校并没有那么多的系，外教只讲一些连初中生都会的东西……系主任说，退学可以，写个申请就行，但绝对不会给退费！

　　知情者称，这些年，她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形：全国各地的学子满怀希望而来，失望而归，或者刚从这个学校的骗局中“伤痕累累”地解脱，又落入另一个学校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她曾遇到一个学生，甚至在北京连续辗转了四所学校，先后被扣了数千元钱，最终进入了北京国际金融专修学院，可等待她的结果又是什么呢？当地教育部门规定，学生开学7天之内申请退学，学校扣除本学期学杂费10

　　，7天之后一个标准，15天之后又是一个标准，30天之后，一般不再办理退费手续。一些民办学校便借此做文章，把学生招来后，先在条件相对较好的“总校区”安顿好，把家长打发走后，便开始漫长的各种培训，培训结束，才将学生拉到地处偏远且条件十分简陋的“分校”就读，这时学生发现真相明白过来，要求退学时，早已是入学一个月之后的事了。此时，校方就会态度十分强硬：你以为上大学是买大白菜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退学可以，按规定，应扣你……总之，不是把钱留下，就是人无奈留下后被一步步套取更多的钱。“北京活跃着一批招生专业户，到招生季节，摇身一变成为北京一些民办学校在各省市区的招生代理，视招生数量，每招来一名学生，学校会返还他们500元—2500元不等的费用。”这位知情人说，每招来100名学生，这些招生专业户最多会提走二十余万元。“在一些民办高校，在招生旺季，这些人会成批进驻，把临时占用的办公室装修得富丽堂皇、气派非凡，开始花言巧语从家乡拉生源。”由于已经支付过费用，所以这些学校轻易不会放走每一个学生。

　　最新进展

　　2月1日，王志伟来电称，在北京市昌平区公安局刑侦支队干警的陪同下，他于前一日上午进入了学校，警方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封存、取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