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不称翁 挥拍仍从容——万里的业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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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父亲是一位健康老人，今年将满89岁，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气色很好，真可谓鹤发童颜。他走起路来从不用拐杖，也不用人搀扶，而且走得很快。前几年外出参观访问，日程安排得紧，警卫秘书都觉得累，但父亲却少见倦态。他脑子清晰，许多事情依然过目不忘，至今读书看报看电视都不戴花镜。和别人谈话，他总能迅速抓住事物的本质，一语中的。虽不善于妙语连珠，却不乏幽默和风趣。

　　父亲主动要求从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职位上退下来，星转斗移已有11个春秋了。现在，他除了兼着中国桥牌协会、中国网球协会以及中华文学基金会三个名誉主席外，已要求不再担任其它任何名誉职务了。我看，正是由于父亲担任这两个运动协会名誉主席的常年活动，保证了他老人家晚年生活的健康、愉悦和欢乐。前两三年暑期在大连海滨休息时，父亲和比他长一岁的陈锡联上将侃谈，他们回忆起重庆刚刚解放时共同战斗和建设山城的情景。那时，他们都在小平同志领导下工作，陈老将军是首任重庆市市长，父亲是西南军政工业部部长，当时他们都年轻力壮，为重建被国民党溃逃时破坏的山城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两位老人都对健康有自己的见解，陈老将军说，钓鱼是项好运动。父亲听了笑着指了指我和老将军，意思是说：你们是常在一起钓鱼啊，看法自然是一致啦！父亲却说打桥牌锻炼脑子可以避免老年性痴呆，打网球则活动了筋骨，使得血脉畅通，当时父亲还顺口吟唱了他的几句有名的打油诗：“退休不发愁，还有桥牌、网球和众多好朋友。国泰民又安，老年乐悠悠。”客厅里顿时充满了两位老人开怀的笑声。

　　父亲退休后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周的活动可归纳为“三打、两看、一接见”，即打桥牌、打网球、打高尔夫球，看文件、看报纸和接见客人。这样一周下来活动安排得满满的，生活充实而有节奏。每个双休日，五个儿女再加上他们的儿女，都从各自工作岗位汇集到中南海父亲的“含和堂”四合院里，老老少少，熙熙攘攘，叙说他们在外面的所见所闻，父亲时而凝神细听，时而插话评论。儿女们都很孝顺，时常带些南北时令瓜果，有时也为父亲添置冬暖夏凉的不同季节衣物。儿女们一回来老人总是叫伙房备下佳肴美酒，我们又总是齐齐举杯祝老人福寿康宁。两位饱经革命战火和建设沧桑的夕阳红老人此时尽享天伦之乐！去年初冬是老爷子88岁寿庆，由中国体育报业集团、中国桥牌协会举办。在人大会堂，老爷子兴致勃勃地与老牌友们打起了桥牌。

　　说起打桥牌，父亲很投入，牌技也高超。用美籍华人世界桥牌皇后杨晓燕的话说，同中国领导人邓小平、胡耀邦和万里打桥牌时，总会让人学到很多东西。他们的神机妙算，尤其是叫牌的胆略和高超总是出乎常人预料……父亲有一次和荣乐地(荣高棠之子)搭档，在所罗门世界桥牌通信比赛(在世界各地同时有十个赛场)打出了妙张而获得世界亚军的称号，一时成为中国和世界牌坛的佳话。

　　父亲打网球的历史是在山东曲阜师范学校上学时开始的，那时的设备很简陋，球拍都是木制的，弦是牛筋做的。不很平坦的操场上用石灰划上线，手工结的棉网一拉就打开了。从那时起，除了战争年代和“文革”时期，父亲的网球从未间断过，北京最早的网球馆：先农坛、北京体育馆、国际俱乐部的设计和建设都浸透着父亲和吕正操上将等老一辈人的心血与智慧，也都是父亲和他们常去锻炼的地方。他还把外国友人赠送的球拍转赠给其他一些领导同志，带动了一批中央和地方领导人开展这项高雅的健身运动。他每次到外地视察和休息都忘不了带上球拍，并鼓励各地建立合格的场地、球馆和球队，推广这项老少皆宜的健身运动。他常说，打网球使他保持了旺盛的工作精力；网球场上攻防千变万化，是培养人判断力和勇敢顽强的工作作风的最好场所。父亲曾应李瑞环同志之邀，在北京大学生运动会上和90多岁高龄的中国网球协会主席吕正操上将兴致勃勃地观看了全国网球女单决赛。

　　父亲从不相信什么“长生的灵丹妙药”和“魔方、气功”之类，有的所谓大师来献“长寿秘方”，老人总是淡然一笑，过后便把所谓“秘方”随手丢进字纸篓。他的座右铭是：运动就是健康和生命。实践证明，一静(桥牌)一动(网球)保证了他的身体健康，在第一线工作时能以旺盛的精力投入工作，晚年仍享健康长寿。他说：这两项运动都要打到90岁再说。去年春节他对看望他的党和国家领导人说，能坚持这两项运动，再加上现在这么好的生活和医疗条件，活到100岁是完全可能的。父亲还说，张学良将军打了几十年网球，活到102岁就是很好的例子。还有我们的网球协会主席、桥牌好手吕正操和荣高棠也正奔100岁呢，他们还说要参加北京2008年的奥运会开幕式呢！

　　最近，老爷子进行了全面体检，身体竟然连一点儿小毛病也没有，老爷子也很喜悦。现在，每周基本打三次网球，我常陪打，真是其乐融融。

　　父亲在一线工作免不了加班加点，开夜车是常事。退下来后，生活倒是越来越有规律，吃饭、睡觉和“三打两看一接见”都很准时，而且做到了早睡早起、坚持睡午觉和晚饭后散步。文革坐监狱时，他抽“恒大”牌香烟很厉害，一天就得两包，后来听从医生和妈妈的劝告，坚决戒了烟；白酒只在庆宴时偶尔喝一点儿，并且只是国产茅台而从不喝洋酒；啤酒倒是每天中午都喝上一两杯，并只对国产青岛啤酒情有独钟。父亲的饮食素来以清淡为主，每天的花生米、豆腐干和山东口味的酱牛肉总是少不了的。母亲生前和警卫人员一起在院子里开了块儿菜地，父亲对这屋旁开出的三分荒地很重视，要求施有机肥，浇好水，搭好架，管理好，因此一家人常能吃上自种的四季新鲜蔬菜。有时蔬菜丰收了，他还把鲜菜送给邻居陈云同志家和好友李瑞环同志等。

　　父亲一生谈泊名利，知足长乐，退下来后更不愿出头露面，请他题字的人很多，但都被一一拒绝。书刊是他一生的好伴侣，常常手不释卷。当毛主席批注的新版二十四史发行后，他极想一睹为快。老人家说：“我在秘书那儿还有点儿钱，有好几千块吧！快去买一套吧！”可秘书联系后回来说，人家照顾首长，只收成本价，也得13.5万元(市场价15万元)。老人家一听只摇摇头，便默不作声了。是啊，他的工资除了生活必需外，几年加起来也不够这个数啊！后来，我们几个儿女集资给他买了一套，父亲如愿以偿，从此，一有空儿就细细翻阅起来。

　　这真是：“九十不称翁，挥拍仍从容。一生淡名利，细品春秋情。”

　　来源：《海内与海外》月刊2005年1月作者：万伯翱(影视编剧、作家，万里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