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公鸡

　　张天星

　　乙酉将至。离开农村居住城市已经30多年了，但乡村的缕缕炊烟、鸡鸣狗吠还常常在梦中萦绕。

　　农村的孩子都知道：鸡打鸣，狗看家。小时候，上学就是靠鸡鸣唤我晨读的。母亲在鸡叫第一遍的时候开始起床纺棉花，鸡叫二遍的时候喊我起床，我就着油灯先读几篇课文，鸡叫三遍的时候就约着村里的伙伴到离村不远的学校去上早学。

　　在我家养的鸡中，我最爱那只大红公鸡。那鸡长得漂亮：红红的鸡冠高高耸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紫红色的羽毛闪闪发光，蓝色的双翅寒气逼人，双脚像雄鹰的铁爪，嘴巴像带孔的钢锥，站立在鸡群中威风凛凛，有如带领三军的大将军。

　　大红公鸡有德：天天喊我起床，从不懈怠。靠利爪刨食，从不独吞，发出咕咕咕的叫声，让母鸡、小鸡们共同分享。它们是和谐的一群，大红公鸡是领头的，一群母鸡围着它，在野地里觅食。对老弱病残、幼小雏鸡，公鸡都关爱备至，主动保护。偷鸡蛋的大老鼠、咬病鸡的黄鼠狼、吃鸡崽的青黄蛇，听见大红公鸡的叫声，都会浑身发抖。那是麦熟杏黄的五月，在我母亲精心照料下，母鸡孵出一窝小鸡，有40多只，母鸡带着小鸡在我家院墙边遛圈儿，大红公鸡不离鸡群左右地护卫着。夕阳西下时，我背着书包刚到家门，就听到大红公鸡高叫一声，像喷气式飞机般箭似飞过鸡群，朝地下猛扑过去，我赶过去一瞧，公鸡右脚死死踩着一条鸡蛋粗的黄蛇尾部，蛇的前身缠绕着公鸡的左脚，蛇嘴咬住公鸡的大腿，公鸡忍着疼痛，把头一下一下伸进腹下狠啄蛇身。那蛇已被啄得千疮百孔，奄奄一息。再看公鸡身后的母鸡用翅膀紧紧护卫着一群胆怯的小鸡。……公鸡负伤了，幸亏不是毒蛇，我母亲用治疮的药膏将大红公鸡的腿用布包了几天才好。

　　现在生活好了，肉、蛋成为人们的主要食品，我每当享用这些的时候总怀有对鸡的钦敬。以鸡自比，耳热心跳。扪心自问：假如让我司晨，我能做到天天守时吗？假如我的同类受侵，我能做到奋勇向前吗？假如遇到同志困厄，我能做到同甘共苦吗？……

　　鸡年到了，我梦游回到阔别的家乡：熟悉的农家小院，院里的红枣树，墙角的鸡舍猪圈，喵喵叫的花猫，汪汪叫的黑狗。母亲正满面笑容地喂鸡……我向鸡群飘然而下，变成了一只大红公鸡，香甜地吃着母亲撒下的粒粒秕谷。

　　《人民日报》 (2005年02月06日 第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