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惠州公交涨价暂缓背后 审计翻了物价的盘

　　一份审计报告改变了一切。

　　1月初，广东省惠州市九届人大常委会第十四次会议决定调整原定议程，不再审议该市公共汽车公司(下称“公汽公司”)提出的票价调整方案。此前，惠州市政府致函市人大常委会，请求收回《关于提请审议惠州市区公共汽车票价调整方案的议案》，暂缓审议该方案。

　　请求收回的依据，是该市审计局的一份审计报告。这份报告认为，审计结果与物价部门出具的结论差异较大。

　　这是惠州市审计局继通过对该市自来水总公司审计，否定调高水价方案后，又一次对公用事业项目进行审计。

　　据惠州市人大方面介绍，让审计介入公用事业的价格听证审查，将成为惠州市人大常委会的一个工作惯例。

　　公汽公司的调价冲动

　　2004年年初，惠州市公共汽车公司提出提价申请，称由于车辆、设备、油料价格上涨，以及近年来企业运营成本大幅增加，加上政策性亏损无法得到补偿等因素，企业收不抵支，正常的公益服务保障和企业生存受到影响。

　　根据申请，惠州市物价局对公汽公司3年来的经营成本进行审核，出具了结论书，并于2004年5月31日组织召开了价格听证会，就该提价初审方案进行听证。

　　公汽公司一位工作人员介绍，在听证会上，该公司申请全面调整公汽票价：非空调无人售票车票价继续执行“全程一票，每票1元”标准；空调无人售票车执行“全程一票，每票2元”；空调有人售票车票价由以前的1元上调为1.5元，全程票价提高1元。

　　这位工作人员认为，“如果全面调价能够顺利实现，对改变公司低迷的盈利状况将有非常大的促进作用。”

　　记者了解到，听证会的效果“非常好”，大部分参加听证会的人员基本上都认同了公共汽车公司的调价理由。很多听证会与会人员认为，调整公汽票价有利于促使企业尽快走出困境，增强竞争实力，更好地为广大市民提供优质服务。部分与会人员也提出了建议，认为对空调公交车票价的调整应考虑按季节(即需开空调和不需开空调季节)分段实施，以减轻市民负担。

　　听证会上，惠州市物价局对公共汽车公司3年来的经营成本审核出具了结论书。同时，根据与会代表的意见，听证会后提出了惠州市公共汽车票价调整的初步方案，并提交给惠州市政府常务会议讨论。

　　随后，根据市物价局的审核结论书，惠州市政府常务会议讨论并通过这个方案。惠州市政府随即正式向市人大常委会提出了《关于提请审议惠州市区公共汽车票价调整方案的议案》。惠州市九届人大常委会第十四次会议也随之将这一方案列入了审议程序。

　　照常规，该议案此前已经过了多个法定程序，进入市人大常委会会议审议是最后阶段，市人大常委会只需例行审议即可。通过只是迟早的问题。

　　但这个议案正是卡在“最后一环”。

　　审计翻了物价的“盘”

　　“现在外界很多人认为，公交车的调价方案是被人大直接叫停的，这其实是种误解。”惠州市人大常委会综合科科长陈裕瑾向《第一财经日报》记者介绍说，“(市)人大自始至终都没有直接提出反对意见，最后的决定是由市政府作出的。”

　　陈裕瑾介绍，按照程序，方案必须先经过市人大常委会主任会议审议通过，然后才提交到常委会会议审议，此次调价方案在主任会议上就遭到质疑。

　　惠州市人大常委会主任会议认为，提价仅靠物价部门和专家意见还不够，要求该市审计局对公汽公司的财务收支进行审计。

　　“当时也并没有提出明确的否决意见，只是说对该企业的经营状况不太清楚，所以要求市政府必须审计，根据审计结果再来评定提价方案的可行性。这样做，避免了方案上了(市)人大常委会后政府和人大都尴尬。”

　　据陈介绍，这种“尴尬”之前已经有过先例。

　　在上一届市人大常委会上，惠州市自来水总公司曾经申请调价，当时人大方面并没有想到让审计介入，只是对调价方案进行了例行审议，并在将调价方案的申请价格调低后使审议得以通过。但是，后来的审计部门出具的报告认为，这次提价没有依据。

　　“不管审计报告这样讲合不合适，但是，当时这个已经通过审议了的提价方案确实还是留下了很多争议，让政府和人大两家都很难堪。”

　　正是由于有过这样的“教训”，因此，惠州市人大此次处理颇为慎重，由市人大常委会主任会议专门就公交车提价方案给惠州市人民政府发函，建议让审计介入，审计后再审议，然后再提交常委会讨论。

　　“(市)人大是有意在这里设了一道‘卡’，让审计为市政府多把一道关。”陈裕瑾表示，根据相关法律法规，重大价格调整必须报市人大常委会通过。但人大实际上在这方面比较被动，因为尽管是公共事业，但本质上具体操作这件事情的还是政府。人大建议由政府要求审计介入，则会产生一种平衡，从而避免了“尴尬”。

　　随后，惠州市人民政府接受了市人大的建议。

　　去年下半年，审计部门正式介入，对惠州市公共汽车公司2002年至2004年10月的财务收支进行审计。

　　经过几个月的审计调查，惠州市审计局发现了市公共汽车公司隐瞒盈利的事实，并随之发表了审计报告。

　　审计报告披露，长期以来，惠州市公共汽车公司实行“一企两制”的运营模式，将盈利水平一般或亏损的公交线路交由该公司统一经营，而营业额和盈利水平较高的多条线路则以职工集资的方式进行经营，并隐瞒经营收入，夸大运营成本。同时，审计报告对完善全市公交线路经营机制提出了合理化分析后认为，若惠州市公共汽车公司收回全部线路，统一经营，按提交审议的调价方案调高票价后，2005年利润率将高达45.61%。

　　审计局据此认为，审计的情况与物价部门之前出具的审核结论书差异较大，不存在提价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同时，审计对公交线路的合理经营机制提出了意见。

　　物价局的审核报告被审计局“翻盘”了，一时成为当地的话题。

　　正是这份审计报告引起了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市政府于是在市人大常委会第十四次会议前致函市人大常委会请求暂缓审议该调价方案。

　　审计的作用

　　惠州审计介入公用事业调价过程，再次引发人们对调价和价格听证体系应该如何建立完善的讨论。

　　一位广东省人大代表认为，同样一家企业，为什么两家政府职能部门的审核结果截然相反而且差距这么大？支持涨价的结论书是如何通过的？物价部门对此应该有个说法。而这些疑问的背后，则反映出定价和调价体系上的某些“痼疾”。

　　“惠州的做法值得借鉴。通过这次调价审议的过程，不仅很好地体现了人大作为立法机构的权力，不再让审议流于形式，而且，在人大要求下的审计介入，为调价过程提供了较为具体的量化性参照，使对价格评定的量化标准更具可操作性。”广东省政协常委、广东省民盟副主委王则楚对此予以充分肯定。

　　在去年的广东省“两会”上，王则楚提交建议：对公用事业涨价这种关乎千家万户切身利益的大事，仅有不定期召开的价格听证会是不够的，应该对价格上涨形成有效的审查制度。“但当时省物价部门在给我的议案回复时认为，这样做将会使他们的效率降低。”

　　王则楚认为，过去的审核报告内容较为粗线条，主要是调多少、怎么调。在人大要求下介入的审计部门提交的审计报告，则必须将申请调价企业的原有情况作出说明，同时，还必须对调价造成的预期情况作出说明，并提出合理化意见和建议等等。“这为市人大的审议提供了充分的依据。”

　　陈裕瑾与王则楚的看法类似，“让审计介入进来，将会形成趋势。因为，无论是人大也好，政府也好，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专业人员对不同方案和议案进行审批。”他同时认为，不仅是公用事业的调价过程，让审计介入对议案的审定的机会将逐渐增多，审计的角色将被进一步强化。

　　但在网上也有不同的声音出现，认为随着审计介入的不断深入，是否会形成人大认可，但审计无法通过，或者审计认可，但无法通过人大审议的局面？

　　“各种可能都有可能出现。”陈裕瑾表示，对政府和人大来说，审计都不是必经的法定程序。审计的介入，只是提供一种相对可行的手段，但不是唯一标准。“不管是政府也好，审计也好，对人大来说，都只是个参考的依据，一切决定权在市人大常委会的会议上由集体作出决定。他们的决定不会影响到人大的最后决定。”

　　但是反过来，人大之所以建议政府要求审计介入，就是因为人大常委会不是审计部门，难以对申请调价单位的账目及经营情况严格把关，因而必须让审计部门介入。同时希望能够有一种科学合理的可靠参照进来，便于人大审议参考，并逐渐形成可行的公用事业领域调价的标准。

　　现在的情况是，对调价并没有完全的标准出来，价格听证更是“不是涨不涨，而是涨多少”。王则楚认为，按照一般理解，作为公用事业项目的盈利都不是太高，很多是微利的。人大的审议参照在这个利润范围内，过高就不同意。但是，这个范围并没有标准可循，审计的介入，将提供这种可能。（记者刘浪）（来源：第一财经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