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兵
去年，出差去南太平洋岛国瓦努阿图，接待我们的是雅拉小姐。就在这之前不久，她曾随瓦努阿图政府代表团访华。老朋友见面，格外亲切。那时节正值旱季，热浪袭人，尽管海风阵阵吹来，仍吹不干脸上、身上不断涌出的汗水。嗓子眼像在冒烟，真想立刻喝一口清凉凉的水。到旅馆刚放下行李，雅拉就来敲我的门，她手里捧着一个插着吸管的大椰子，笑眯眯地说，“快喝吧，这是刚摘下来的椰子。”我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重复说：“太好了，太好了。”赶快捧起椰子，猛吸了起来。几口下肚，那清凉甘美的椰子水，润喉、清肺、祛暑、驱汗。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雅拉请我们稍事歇息，再去吃午饭。当我打开行李箱找换洗衣服时，才发现忘带凉帽了。12时整，雅拉来了，一只手举着一朵火红的扶桑花，坚持要给我插在鬓角，入乡随俗，我依从了。但她的另一只手却藏在身后，我正狐疑着，她猛地举起那只手，压在我头上，原来是一顶草帽。真是“雪中送炭”，我心里充满了感激。这顶帽子十分别致，是用椰子叶编织而成的宽边草帽，绿叶为顶，鹅黄色的嫩叶做边，椰子丝制成的流苏在帽檐上晃动，帽顶支出一根椰丝辫子，上面系着一只绿翅黄肚的蝴蝶上下跃动，竟然也是用椰子叶编织而成。我问雅拉这帽子的价格。她说：“无价，这是我专门为你编的。”我惊喜地对雅拉说，“这是特级工匠编织的帽子，属无价之宝，我一定把它带回北京，给朋友们见识见识”。遗憾的是，在返国途经悉尼乘船游览时，不慎被风吹落海中。
午宴餐桌摆在旅馆前面的海边椰林里，既凉快，风景又美。一张粗糙的木桌上，铺着椰叶图案的绿色桌布，每人面前摆放一只劈开的半个干椰壳，那是酒杯，还有一只椰叶编织的盘子。当我欣赏这些杰作时，招待员已将凉菜、饮料、面包、黄油等摆满一桌。雅拉介绍说：“今天吃的饭菜都和椰子有关。你们看这沙拉里有许多细嫩的白条，那是椰子肉。你们喝的饮料是椰子汁。”正说着，招待员将裹着椰叶的烤鱼，用椰叶编的托盘端过来，每人一条。剥开鱼鳞，用刀叉剥肉吃。然后翻转过来，再吃另一面。因为怕碰到鱼的内脏，我们都小心翼翼地吃着，细细品味那烤鱼的美味。招待员走过来，给每个椰壳杯倒了半杯酒。我平时不喝酒，但主人说，不喝这杯酒，会后悔一辈子。我一问，方知是用椰子酿制的椰子酒。过去听说，瓦努阿图有用植物根酿制的卡瓦酒，还不知道有椰子酒，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低头闻一闻，手中的酒清香中透着微酸。我呷了一小口，有点儿呛嗓子，便把椰子汁掺进酒里，喝淡酒，味道确实不错。看着大家津津有味地品酒，雅拉眉飞色舞地说道：“今天还有一道压轴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招待员擎着一只筐式大托盘，内装一只硕大无比的螃蟹，估计有三四公斤重，我眼睛一亮，喊了一声：“椰子蟹！”雅拉笑笑说：“没有吃到椰子蟹，就不算到过瓦努阿图。”与其说是蟹，倒不如说是巨型蜘蛛更恰当。黑色坚硬的外壳，不大的身子，最显眼的是头部两侧那两只大前夹和八条腿。夹子很大，捉它时，可要小心手指被夹断。雅拉说，椰子蟹以椰子为食，夜深人静，它们常常爬上10多米高的椰子树，用前夹把圆圆的椰子剪落，然后爬下树来，剥开毛茸茸的椰子外衣，再扒开芽眼，吸干椰子水。而后，用大夹子将椰子奋力举起，砸向石头。椰壳破裂后，它就可以吃到椰肉了。为了觅食，聪明的椰子蟹需要付出极大的辛劳。它们生长缓慢，一只蟹长到这么大，约需花费10年光景。我们听呆了。想着如此稀有的生物，真不该吃掉，但又难却主人盛情。把蟹肉放进嘴里，不知是蟹味还是椰肉味，不知是嚼不烂，还是我不敢嚼，心里总不是滋味，我只能说，我感受到椰子蟹了。
在回旅馆的林荫道上，我们谈论着这顿椰子宴。主人的盛情自不必说，椰子浑身是宝，它的“慷慨大度”也让人体味颇深，但对椰子蟹到底该不该吃的问题，争论不休。后来听说，瓦努阿图政府制定了保护椰子蟹的法令，规定了捕蟹的尺寸。这消息令人欣慰。这项措施既保护了椰子蟹，又促进了旅游业发展，取得了保护生态和经济持续发展的双赢效果。
《人民日报》 (2005年02月08日 第十六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