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年关数年景

　　贠瑞虎

　　对远在异乡的游子来说，最掐指期盼又害怕来临的节日就是春节；最浓得化不开又五味俱全的情结也是春节。

　　春节是什么？既是游子疲惫身心的休憩，又是对牵肠挂肚的父母灵魂负债的偿还，更是一个坎儿、一场大考———在外面干得怎么样？父母亲朋眼巴巴期待着你，邻里乡亲瞪大眼睛盯着你。囊中羞涩灰头土脸，真的无颜见“江东父老”。

　　以前以为，这是读过几本书的人的多愁善感。想不到在返乡的列车上，对面一位连初中都没上过的青年民工也有同样感慨。

　　“刚出来那几年，最盼过年也最怕过年。那时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可经常连回家过年的车票钱都拿不到手。后来在扬州遇到一个修脚师傅，收入才稳定下来。别看修脚这活不体面，但靠技术吃饭，钱挣得踏实，前年我娶媳妇，足疗中心老板亲自开着奔驰320为我接回新娘；除了房租和花销一月净落两千多元，比绵阳老家的父母种一年地的收入还多！去年回家过年，我花6万元在老家盖了座二层小楼。今年回家过年，我想把父母接到济南给我看孩子。没有这门手艺，咱一个无依无靠的农民能有这么风光？”西装笔挺的小伙子说起来滔滔不绝。如果不是自报家门，很难把他与一个外出打工的农民修脚工扯到一起。

　　现在回头想想，如我一般的异乡游子之所以既盼过年又怕过年，自尊心虚荣心倒在其次，更主要的是害怕看到家乡的贫穷和破败，害怕面对父老乡亲那劳作一生又孤苦无助的眼神。每每面对这些，每每想到自己帮不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心头就揪得难受。

　　想不到今年与村里的父老乡亲围坐在热炕上，吃着香喷喷的年夜饭，这样的心境却一扫而光。从大家舒展的眉头中我明白了个中原因：这些年老家陕北的地都种了苹果，去年免了农业特产税，一亩苹果树净落两三千元。

　　“听说年前中央又给咱农民发了个‘一号文件’，这么再干上几年，再也不用向你这位大记者诉苦了。”喝得满脸通红的乡亲们七嘴八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