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岂有正邪之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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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2月11日10:30 南方都市报 |
媒体思想之黄广明专栏 下班回家,几个人围在小区门口的通告橱窗前,发现他们都在看同一篇文章。原来是2月2日某报的A03版,通栏标题赫然写着:流脑患者多是外来工。下一篇文章进一步报道:广州9例流脑2人死亡,病者均为非户籍人口多为青壮年。其间有操广州话的观者发牢骚,“这些外省人,跑到广州来传染!” “外省人给广州带来了智慧和美女,带来了财富和苦力,为什么就不能带来一点病毒?!”听到这句话,作为一名广州的“新客家”,这是我下意识的一个反驳。 这当然是一句气话。 被称为“美国知识分子的良心”、不久前去世的苏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隐喻》一书中写道:对瘟疫的通常描述有这样一个特点,即瘟疫一律来自他处。当梅毒在15世纪最后10年以流行病的形式开始肆虐整个欧洲时,人们给梅毒起的那些名字成了一些例证,说明人们需要把那些令人恐惧的疾病当做外来的疾病。梅毒,对英国人来说,是“法国花柳病”(French pox),对巴黎人来说,是“日耳曼病”(morbus Germanicus),对佛罗伦萨人来说,是“那不勒斯病”(Naples sickness),对日本人来说,是“支那病”(Chinese disease)。 在中国民间的认识中,北京人与广东人通常是比较牛的,高人一等,盖因这两个地方,一个是中国的政治高地,一个是中国的经济高地。而在前年SARS肆虐期间,它们恰好是疫情最重的两个地区,诸如高速公路上北京车牌的汽车被“遣返”之事不断发生,两地人被结结实实地歧视了一把,有人在网上议论,SARS给一向君临天下的北京人上了一课。 由此看来,疾病的发源与肆虐,通常是不择地域的,不论你是安徽或者山西,不论你是北京或者广东,也不论你是美洲还是非洲,我们真正该关心的应该是疾病本身,关注它的预防与治疗,而不应该歧视患者,不应该在道德上追究谁制造了疾病。 桑塔格一针见血地指出,对疾病的想象与对异邦的想象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它或许就隐藏在有关邪恶的概念中,即不合时宜地把邪恶与非我、异族等同起来。人们通常认为,污染者总是邪恶的。 疾病本身是一种客观事实,它没有正义邪恶之分,而人们对待疾病、对待患者的态度却有这个区分。 “只要某种特别的疾病被当做邪恶的、不可克服的坏事而不是仅仅被当做疾病来对待,那大多数癌症患者一旦获悉自己所患之病,就会感到在道德上低人一等。”我猜想,现实中占据统治地位的这种心态(不光是社会的心态,也是患者自己的心态),正是中国数以亿计的乙肝病毒携带者痛苦的根源。他们战战兢兢地活着,不敢向朋友、向单位甚至家人、伴侣公开自己的病情;这种心态,也造就了某高官的谎言及下课,他在中国SARS疫情日趋严重时,还声称中国是“安全的”、“发病人数明显减少,治愈人数显著增加”。这位高官自己并没有感染SARS,以他当时的地位,他的想法应该是:SARS肆虐的国家在国际社会上要低人一等,但实际上他对待SARS的态度才真正让这个国家“低人一等”。 (作者系《南方人物周刊》主笔) 个论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