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

　　有一位浙江缙云籍的同事，他说他父亲每年从腊月开始为乡邻书写对联，一直到大年三十才止，都是义务的。后来，他父亲象征性每副对联收五毛，结果一个腊月就收了一千多块钱。

　　同事说缙云农村现在还流行贴对联，但在杭州一带农村，此风并不多见。

　　其实，在杭州这样的经济发达的地区，在年的时节里，缺失的何止是对联呢？

　　小时候，过年的时候，对联、年画是必备的。对联大都是“五谷丰登”、“家和万事兴”之类，还有一些是“感谢党的好政策”、“东风吹来政策好”等等。过了腊月二十，家家户户贴在大门的两边。乡人文化不高，也看不出对联上的意思，私下里攀比的是对联的大小，假如有户人家贴了一副大对联，全村人都会传开。记得有一年，村中有家大户从集镇上买了一副特长的对联，从门顶一直贴到门槛，那对联煞是气派。这消息像风一样在村中传开。大家围拢过来看，却见内容和春节毫不相干，还记得上联是：“上梁恰逢黄道日，立柱正遇紫微星”，横批：“吉星高照”。

　　有识字的说：“这对联好象是搬新屋时用的。”主人不以为然，说：“上梁也是喜事，过年也是喜事，这对联合得上。”那对联就一直贴在那，直到来年在风雨中慢慢淡去颜色。

　　想起来，定是集镇上的商贩欺他不识字，把积压在那里的上梁的对联兜售给他。

　　我父亲在村里算是个文化人，他一本笔记本，记载着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一些对联，我翻了一下，上面许多句子耐人寻味：“人民公社好，大家吃得饱”、“年来东风劲，火箭飞上天”、“亩产一万斤，报告毛主席”、“站在家门口，遥望天安门”、“不回城市过春节，留在农村干革命”……

　　父亲说，那个时代，对联都是统一的，写好后，还得请大队文书过目，不然村人不敢贴出来。邻村有村民贴春联犯了“错误”，大队规定，家家户户的春联统一为：“站在家门口，遥望天安门”，而知青点的春联是：“不回城市过春节，留在农村干革命。”

　　后来我查了一些资料，发现这两句对联，在当时的中国农村是十分流行的。

　　那个年代缺衣少食，但过年了，无论如何，也要请人写上一副对联。但时光走了那么久，现在农村早已不在乎一副对联了。许多农户造了洋气的新屋，对联贴在装潢好的门庭边，显得不协调。许多人家都买几个大红灯笼挂挂。在人头攒动的年前集镇上，我看到食品、服装摊前总是围满了人，而那些卖春联的小摊前，却再难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