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吉祥号码”　公开拍卖最佳

　　岭南话题之秋风专栏

　　目前正在向社会征求意见的《广东省道路交通安全条例(草案)》，以立法的形式认可了有些地区尝试的公开拍卖“吉祥车牌号码”的做法。网络媒体议论纷纷，支持、反对者参半。笔者属于支持者之列，试述理由如下。

　　反对者提出的第一个理由是，讲究号码是否吉祥，属于迷信。而在今天，在有些人那里，只要断定一样东西是迷信，就等于失去存在的合理依据。

　　严格说来，吉祥号码确实属于一种迷信，但它至多也只是一种无害的迷信。人们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有所担忧，希望借助一个吉祥之物来躲避可能的灾祸，这恐怕不能说不正当。物理学家或化学家或许可以证明，吉祥号码起不了这个作用，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信念本身。如果社会普遍地具有吉祥号码可以消灾的信念，则吉祥号码就可以给人们带来心理上的满足。

　　其实，在社会生活中，人们的大多数努力也许只是在信念的指导下追求主观上的心理满足。所有热衷于反“迷信”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看到物理事实，忽视了主观事实，而在社会事务中，所有的事实都是主观事实。

　　反对吉祥号码者的错误不在于此。他们反对的依据，其实也是一种迷信，或许是一种更有危害性的迷信。当今世界上最大的迷信，就是启蒙之后的某些人对理性、对科学的迷信。唯理主义(rationalism)、唯科学主义(scientism)以理性或科学为判断一切事物的标准，凡不合乎理性、科学者，一概予以拒绝。这种迷信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西方曾泛滥一时，在中国也源远流长：20世纪初有所谓“科学救国”，20世纪中期有“人定胜天”的口号和实践；今天，何祚庥、方舟子等人士则鼓吹“人类不必敬畏自然”。

　　吉祥号码迷信是无害的，而理性、科学迷信却曾经带来巨大损害。命令经济、人定胜天，便是此种迷信精神支配下的杰作。还有始终坚韧地以科学之名批判传统的民俗和民众的信念、生活方式，全盘反传统、“破四旧”就是它的逻辑结果。照这样的逻辑，除了科学之外的文化样式基本上都要失去存在的理由，宗教信仰、传统节庆活动的几乎所有做法、艺术想象、感情，恐怕都经受不住科学的推敲。可见，以科学为万物的标尺是极端荒唐的。

　　反对者提出的第二个理由是，政府公开拍卖吉祥号码，等于认可了民众的迷信观念。

　　确实有这样的效果。然而，对于民众的信念、信仰，政府除了予以认可之外，又能怎样？政府的权力是有限的，而人们主观上的想法乃是政府所不应干预的。即使所有科学家都投票认为民众的某种观念或做法是迷信，但只要这种迷信不构成社会危害，政府的选择只能是对其“善意地疏忽”，顺其自然。

　　假如人们所迷信的东西，比如吉祥号码是由政府发放的，则政府就面临着如何分配它的难题。反对者却没有看到这一难题背后的公共选择问题，因而天真地提出一个反对理由：公开拍卖吉祥号码有违公平原则，因为拍卖的结果将是，只有富人才买得起吉祥号码。顺便说一句，提出这样反对意见的人士已经承认吉祥号码可以带来吉祥了。否则，像科学迷信论者那样，不相信有吉祥号码那回事，也就不会关心其分配是否公平了。

　　分配车牌号码的公共政策大体上可以有两种：第一，政府假装没有吉祥号码迷信这回事，随机分配车牌号码，尽管社会上其实存在吉祥号码迷信。理论上说，这当然是最公平的，不论贫富贵贱，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社会所公认的吉祥号码。但过于理想的做法在现实中总是容易扭曲。显而易见，吉祥号码就总是稀缺的，而在政府权力不受约束、缺乏监督的制度框架下，貌似公平的随机分配方式背后开了无数后门。吉祥号码成为寻租的对象，有权力者、有财富者通过权力或金钱而私下获得吉祥号码。吉祥号码实际上是被出售的，但销售收入却落入经办人之手。

　　与其这样，政府还不如选择第二种分配方式：公开拍卖吉祥号码，所得收入用于公益。这也正是广东省的地方法规所确定的方案。将拍卖吉祥号码所得款项全部纳入道路交通事故社会救助基金。这肯定不是最公平的方案，因为最终的结果确实会形成按照财富分配吉祥号码的格局。但这样的次优方案可能要优于最优方案的实际结果。对付无害的地下交易，唯一合理的替代办法就是使之合法化。

　　(作者系本报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