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春联

　　郑荣来

　　家住北京。记得新千年的那个春节，年初一我出门时，忽见单元门两边，贴着一副春联，右联：飞雪迎进八方财；左联：和风送来四季福。门楣上的横批是：发家致富。“嗬，谁贴的？挺喜庆！”我不禁说出了声。

　　路经第三单元，门上也有一副：望前程一帆风顺，图大业万里生辉。横批：迎春接福。四单元又是一副，右联为：四海人间富贵春；左联是：一门天赐平安福。横批亦为“发家致富”。五单元和四单元内容相同，只是左右两联换了个位置。看着颇觉有趣，便回头看一单元，它和我们二单元的内容、贴法都一样，只是横批换成“招财进宝”。

　　我在这院里居住了二十余年，大概因为是楼房，一个单元住十来户人家，单元门是公共的，从未有人想到在上面贴春联；而自家门口，小门小脸，时尚不兴，自己也就没这想法。新千年第一春，见此新景象，便真的感到很高兴。

　　高兴的原因，一是因为它营造了节日气氛，二是因为它都是吉言好语。谁都喜欢平安幸福，一帆风顺。虽然都知道拿工资过日子，发家致富不容易，但好话总是符合小日子越过越好的愿望。

　　读后也感到有不足，就是贴得不够规矩。一单元、二单元和四单元，上下联都贴反了，上联做了下联，下联做了上联。横批也不十分妥贴。后来我问居委会的同志方知，是她们去团结湖小商品市场买的，对联是配好的，横批则是她们买来自己随意配的。“我们不懂，也不知对不对。”她们说。“挺好的，今天气氛特别好。”我说。

　　第二天，我有事到另一家属院，在大门口，看见也贴着对联，上联是“出入平安丁财旺”，下联是“吉祥如意家运兴”。没有横批。这是很传统的老话，虽是吉言，却不太合时宜，计划生育，一对夫妻一个孩子，现在此观念已深入人心，谁还求人丁旺？这院里也是每个单元都贴对联，但内容和字体都和我们院不同，贴法也是有对有错。据说他们是从东郊市场买来的。

　　在著名作家袁鹰的单元门口，我只看见横批“吉祥如意”四字，未见两边对联，想必是被昨夜的西北风吹落了去。但我想，四字值千金，一句顶百句，一年之中，全家吉祥，事事如意，对这位作家也是极好的祝愿。吉言不在多，如愿就好。回想这几年，袁老真的是吉祥如意，笔体两健，令人欣慰。

　　那两天出门，忽然兴趣极浓，很注意浏览附近人家的春联。水碓子的一家小酒店，让我伫立片刻，它门口贴着一副长联：出外求财一帆风顺兴骏业，在家创业万事胜意展鸿图。横批是：恭喜发财。一看便知是生意人的心愿，内容颇切主人身份。文字的对仗、平仄都还算工，只是重复用了两个“业”字，属于硬伤，档次也就掉了。

　　一位胸中颇有墨水的邻居，不大满意这样的春联，说它有点儿俗，不如让自己单位的人，写点有新意的春联来。我理解，他是嫌它千篇一律。这意见自然是很有建设性的，如果真能做得到，我们便会有符合各家特点的作品，那独特的文化品位将会高出许多。但操作起来，怕是会有诸多难度，那就看居委会的魄力了。

　　不过，在我看来，那年的这个头开得很不错。其后年年都循此例，春联年年有人贴，节日里洋溢着喜庆吉祥的气氛，也营造了和谐的环境。

　　春节又到了，期待看到更多新春联，讴歌今日盛世，咏叹华夏春色。

　　《人民日报》 (2005年02月14日 第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