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夜 大平煤矿一家人

　　2005年2月9日（农历大年三十）下午3时，雪花稀疏。

　　河南登封市大冶镇吴庄村四处开始响起鞭炮声，这是当地传统过年上坟的时间。在村东北角的麦田尽头，一座土坟上的花圈颜色还没有褪尽，一块小小的黑色石碑静立风雪中，立碑日期：2004年10月28日。半里地外，已经复工的大平煤矿机器的轰鸣声隐隐传来。2004年10月20日，大平煤矿发生矿难，148人遇难，张水成是其中之一。

　　供品端放墓碑前，纸钱正燃着，张水成的儿子张亚楠喃喃地念着当地流传的上坟悼语。周围人声渐低，人们默默地看着张亚楠的脸，他则把头垂下来，直直盯着碑上亡父的名字，一动不动。

　　在吴庄村4天时间，记者在村子里看到了3块同样的石碑。更多的石碑，则被立在了遥远的异乡，那些客死大平煤矿的矿工们的家乡。

　　张水成家的门是用几块木板拼起来的，缝隙很大，从缝隙可以看见邻居家门上的春联和大平煤矿上的五星红旗。张家院落里凌乱扔着铁桶、扫帚、篮子等物品，几天来的积雪和泥土混在一起。

　　从前，张水成总是把这个院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张亚楠的母亲李翠芬（化名）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叹气：“从前，他在的时候，总是在我身边左帮一下，右帮一下。”

　　饺子皮儿是20岁的张亚楠准备的，包饺子的羊肉也是他去镇上买的。李翠芬说：“人家的孩子都在玩耍，他怕我难受，总在身边转悠。”

　　张亚楠去年刚从登封市一家中专毕业。那时，这个家庭还充满着希望。母亲李翠芬跟着村里的旅游团，第一次去了北京。张亚楠也在准备着到城里找份工作。突如其来的矿难改变了他们的生活。等李翠芬从北京被匆匆叫回家时，已经见不到丈夫了。

　　晚7时，天微微黑下来，雪花还在散乱飞着，周围的鞭炮声逐渐密集。张家惟一的一口小锅里饺子在翻滚，蒸腾的热气让李翠芬的脸色红润了许多，她数着个儿捞给每个人一碗。两个儿子轮流给母亲碗里添饺子。一家人端着饺子围坐在火炉旁的床和板凳上，一边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往年这个时候，我们一家人早就在一起打牌了，现在没人打了。今年没什么年味儿。”张亚楠吃了一碗水饺之后，燃了一根烟，“父亲的遗像放在我的房间里，从来不敢拿出来。”

　　最后一个放下饭碗的是李翠芬。提到丈夫时，李翠芬语调很慢很平静。他们是患难夫妻，一起住过窑洞，住过生产队时期放粮食的仓库。后来，终于建起现在的瓦房，她很满足。

　　看完电视的这个夜晚，儿女们都回去睡了，万籁俱寂。等待李翠芬的是同往常一样的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