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舫
鸡年春节将过，年的身影已在慢慢淡去，大红的春联、倒贴的福字、花团锦簇的窗花、人流如织的庙会，将渐行渐远。回望这热闹的传统印记，是否有人会想到———除了新年里这浓浓的喜气，除了奥运会上那久唱不衰的《茉莉花》，除了梳着盘龙髻、穿着对襟袄的拜寿小囡，除了中法文化年香榭丽舍大街那璀璨的红色，除了长城故宫兵马俑莫高窟紫禁城……21世纪的中国文化究竟是个什么样？2004年10月30日，德国政府将雅克布·格林奖颁给了80岁高龄的德国幽默大师维克·冯·比洛，理由是他致力于德国的语言事业，并用新的词汇丰富了德国语言。19世纪中期，雅克布·格林曾经呼吁建立语言的法则，因为“构成民族界限的，不是河流，也不是山脉，而只能是跨越河流和山脉的语言。”而那时，这样的声音仅仅是旷野中的呼告。今天，德国政府意识到了当年的失误，逐步完善自己的文化政策，将打造德国的文化形象作为外交工作的一个重要举措。2001年创立的雅克布·格林奖是德国奖金额度最高的语言奖，奖项的设立就是为了“保卫民族语言在世界的地位”。雅克布·格林对文化传统的呼吁，在今天的中国也如此发人深省。文化娱乐化、历史虚无化、语言失范化、艺术消费化……种种不良的文化生活方式，正在消解着我们对于优秀传统文化的理解和继承。在一些城市，栉比鳞次的摩天大楼、趾高气扬的推土机切断了中国文化赓续绵延的历史脉络，许多历史文化城镇的传统风貌已经难以寻觅，“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古诗中城市和建筑的典雅意韵也已不复存在。今天的孩子们在肯德基、麦当劳、《哈里·波特》、迪斯尼……的影响下成长，他们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亲昵态度，认同着另一种与他们从未有过血脉之亲的文化。人类进入现代社会以来，越来越多的国家意识到，文化疆域里有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在21世纪国际竞争、信息共享、技术趋同的社会背景下，国家的安危不仅仅系于城池的得失，更涉及文化的存在方式与制度，共同的语言和文字、共同的艺术和道德、共同的传统和认知，这是社会团结和国家进步的最宝贵资源。
为了增强综合竞争力，各国都在维护自己的文化形象。美国的文化形象与它的“软权力”紧紧结合在一起；法国高度重视文化遗产，不遗余力地捍卫自己的文化特性；被称为“睡在祖先遗产上”的意大利，用不懈的努力使全世界对其所拥有的每一处遗产都深怀敬意；深受中国古代文化影响的日本和韩国也在努力营造着不同于中国的亚洲新形象。五千年岁月的潮汐在中国文化的沙滩上留下过深刻的痕迹。“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奋争精神，“位卑未敢忘忧国”的爱国情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民族情怀，是中国面向未来、面向世界的厚重的精神动力。从典美博奥、汪洋捭阖的秦汉文章，到情致飘渺、新制迭出的盛唐气象；从清深瘦劲、鞭辟入里的宋代风骨，到张扬俗趣、市井勾栏的明清景观……中华民族这清晰的文化脉络，经过了漫长岁月的变迁，已经成为世界文化的宝贵财富。中国不应在走向现代化的路途中丢失自己的民族之根。文化是一个国家的身份证。正如党的十六大报告所指出的：“当今世界，文化与经济和政治相互交融，在综合国力竞争中的地位和作用越来越突出。文化的力量，深深熔铸在民族的生命力、创造力和凝聚力之中。”它告诉我们：一个民族的价值不仅仅取决于它丰厚的物质积累和充足的现实财富，更取决于它能在什么样的高度上给自己的经历打上永恒的印记，而文化正是这种永恒印记的承载者和记录者。对中国来讲，20世纪无疑是一个走出物质贫困的时代，21世纪应该是一个走入文化复兴的时代。我们有必要也有足够的力量重新审视中国文化的意义和价值，打造中国的文化身份，树立健全的中国文化形象。
《人民日报》 (2005年02月16日 第四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