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党寻求草根的力量

　　美国来信之薛涌专栏

　　2月12日，前佛蒙特州州长、民主党总统候选人迪恩轻松当选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这可谓一个戏剧性的交接。大约一年前，以被迪恩替下的主席Terry　McAuliffe以及前总统克林顿为核心的民主党主流，推动了一个“阻止迪恩”的运动，成功地把在民主党总统预选中遥遥领先的迪恩封杀。如今，迪恩还以颜色，抢过了党主席的位置，从民主党的边缘走到了中心。

　　这一权力交接，代表了民主党在总统大选两连败后对本党政治战略的反省。首先必须指出，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的主要职责并不是制定政策。当选党主席，等于基本放弃自己四年后的总统野心。能够在当了党主席后又竞选总统并且成功的，最近只有老布什这一例。但是，党主席负责全党政治机器的运营，调动资源。说白了，竞选没有钱不行。党主席最大的职责，就是募捐。

　　表面上看起来，募捐只是个金钱问题。其实募捐决定了党的方向。用我们中国人的话来说，拿了谁的钱，就得为谁服务。募捐是决定本党为谁服务的问题。

　　从这个角度，我们就很容易看出民主党的危机。传统的观念认为，民主党代表小民百姓和劳动阶级，共和党代表企业界和富人。但是如今，工会的力量日薄西山，劳动阶层大量涌向共和党。布什在最近两次大选中，都获得那些没有受过大学教育的白人青年的压倒性支持。2004年大选他在俄亥俄州的决定性胜利，关键就在于赢得了小民百姓的支持。反观民主党，则已经成为一个知识分子、金融集团和联邦政府雇员的联盟。

　　这一点，从两党的政治募捐中反映得特别清楚。近年来，民主党的政治募捐，越来越依赖最富的阶层。2003年，民主党收到的政治捐助，有92％为超过100万美元的巨额捐助，而共和党收到的200美元以下的小笔捐助数额，超出了民主党的一半。2004年的大选，可以在政治献金法的限制之外以第三者身份参与大选宣传的所谓527s民间团体(527s，因美国国税局(IRS)第527号规定，批准通过免税的民间政治团体而得名)，投入了大量金钱。这些组织的背后基本是像索罗斯这样的大款。民主党对这样的组织的依赖远远超过了共和党。民主党的大款政治募捐是如此成功，乃至能够在五个“战场州”投入比共和党更多的金钱。大选结束，克里手中的钱竟然花不完。

　　但是，富人的钱可以用来做广告，却无法代替小民百姓的草根政治运动。共和党的小笔捐助，并不仅仅意味着钱。那些数量甚巨的小捐助者，在大选时亲身投入，为布什打义工、拉选票，远比民主党雇用的职业“地面部队”士气高、有效率，最后布什靠这种草根的政治力量赢得了大选。

　　民主党的失败，说明她已经脱离了草根。迪恩则是民主党中的一个异数。他来自佛蒙特这样的小州，和主流政治力量隔绝，逼得他绕开民主党的既得利益集团，直接从小民百姓那里募捐。结果，他获得的80％的捐助，来自250美元以下的小支票。他还建立了70万铁杆儿支持者的电子邮件地址库。这使克里在赢得预选后，也不得不对他礼遇有加。

　　迪恩直言不讳地说：“我们党的财政基础非常坚实。但是，我们的组织结构比共和党落后20年”。他还比较自己和前任Terry　McAuliffe：“他在大款捐助者中很有威望，这一点我比不上。但是我在小捐助者中有很大的号召力”。

　　笔者在近著《右翼帝国的生成》中指出，2004年民主党在克里和迪恩之间的选择，非常像1964年共和党在洛克菲勒和Barry　Goldwater之间的选择：是选择一个能赢的，还是过把瘾就死，选择一个忠于本党意识形态的。共和党选择了后者，输得一塌糊涂，但Barry　Goldwater却开启了共和党的草根政治运动，成为战后共和党的教父，奠定了从里根主义到布什主义的社会基础。民主党却是算计压倒激情，采取“和迪恩约会，和克里结婚”的战略。克里的失败，使这样的战略丧失了合法性基础，造成了迪恩的卷土重来。

　　那么，迪恩是否会因过于激进而葬送民主党呢？其实，迪恩的激进常常是媒体塑造的形象。迪恩在财政纪律、枪支等问题上相当保守。所谓的“激进”主要表现在反伊战上。在这方面，他和老布什代表的传统共和党外交政策所距并不远。这次就任，他闭口不谈伊战，猛批布什的财政预算，称“民主党相信财政责任。”可见，他绝对不是一个有心无脑的政治家。他面临的使命，是把民主党重新带回草根。

　　(作者系本报驻美特约评论员，邮箱evasicunxue＠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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