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库车王的心愿

　　本报记者张斌

　　题记：现在的库车，是新疆阿克苏市的一个县城，境内拥有“西气东输”工程的最大气源地———克拉2井，丰富的天然气资源使这座小城成为中国西部最有说服力的“发展标本”；过去的库车，是西域36国中的大国———龟兹国的都城所在地，丝绸之路重镇，佛教传入中国的第一站，西域文明一度在此集大成。

　　这样令人瞩目的现在和过去，启承转合，成为这座沙漠边缘城市的一张标签。

　　认识库车王，纯粹是一件巧事。我从阿克苏市到库车县采访，工作结束回市里，开车的库尔班大叔说，顺路会经过一座汉代烽燧，可以去看一看。

　　车开得飞快，突然拐了一个弯，越过一个山头，眼前出现一根孤零零耸立的土柱。车行近，又见土柱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小车。车停稳，库尔班大叔回头说了句“你今天的运气很好”，就下车朝小车旁的老人奔去，还没走到跟前，右手已经捂上胸口，弯下腰深深鞠躬。我知道，在握手礼节已经十分普及的新疆，这个动作依然是维族人表达特殊敬意的至高之礼，这老人身份一定不一般。一问果然：达吾提·买合苏提，78岁，末代库车王。

　　末代库车王，其实是第十二代。库车王分封，始于18世纪。第一代王鄂对，1758年在平定“伊犁之乱”中建功，乾隆皇帝为此在北京紫光阁亲自为他的画像题字，赞其“全守卓越”，封之为固山贝子，后晋升贝勒爷，当地就称“库车王”。“库车王”封号自此代代承袭。买合苏提老人是十一代王买合甫孜的侄子，只因买合甫孜无子，才于1942年继位。新中国成立后王制废除，老人曾出任过库车一银行副行长、库车县政协副主席等职。

　　烽燧叫克孜尔尕哈，筑于汉代。老人说，看位置和形状，它该是一座主烽火台。当年，只要驻守官兵爬上烽燧顶，点上火，附近烽火台群起响应，黑烟警报就一路传到长安。千年过去，烽燧已老成了一座土塔。表面土层尽已剥落，露出当年夯土垒高的痕迹；当初为方便士兵攀爬而放置木头小椽子，如今这一根缘柱而上的木椽梯子尚在，只是别说攀爬，就是手指轻轻一触，椽子已从土中脱落。

　　什么好东西，都怕时间慢慢地磨。买合苏提老人心里惦记着这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汉代烽燧，有空就来看一眼。要保护可不容易，可不保护，还经得起几年风吹雨打？

　　老人心上，岂是一座汉代烽燧。库车曾是龟兹古国都城，公元前176年就建城，历史悠远。盛唐时，龟兹古乐、歌舞名震长安，李白诗云：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裙，君今不醉将安归。末代库车王的心愿，分明是想给“现在”找一个“过去”的根基，留一个历史的“嚼头”。

　　好在心愿一个接一个地实现着。老人说，库车王府几次毁于战火，去年终于重修，眼下已经完工；人称“第二敦煌”的克孜尔千佛洞，这几年的保护越来越好，听说国家还在整合丝绸之路整体申遗，克孜尔千佛洞是第一站……

　　离开烽燧，老人执意带我走一趟克拉2井。克拉2井是“西气东输”最大的气源地，位于塔里木盆地最深处，离开烽燧尚有几十公里。车窗外戈壁茫茫，我问：克拉2井有什么可看？老人笑了：蓝色的厂房、银色的管道、黄色的戈壁，个把小时赶过去，看到的基本还是戈壁，蕴涵丰富的都在地底下深藏着。尽管如此，还是要去，老人说，刚才看了戈壁的“过去”，不看“现在”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