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表情有时是很痛苦的：即使在一些经济并不困难的村庄，你常常也会看到泥泞的道路，乱堆的石块，废弃的院落，甚至破烂的村部。而村民院内，尽管主人也天天打扫，可一个臭气烘烘的猪圈，一垛乱糟糟的柴禾，还有沤烟倒风的大灶，就把个丰衣足食的小康生活生生减了不少成色。十多年前我曾在县里当过一段工作队长，其间就想有什么方法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但人家说农村嘛就是这样，几千年就这么过来的，囤里有粮食，灶里有柴烧的，就行啦。
山区的自然条件确实差一点，可村民就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吗？回答当然不是。但又该变成何等模样呢，最近我在山里转，看到了我不曾想到的画面。在一条水不多但河床很宽的河旁，矗立着一排排黄白色的楼房，碧水蓝天映衬得她格外显眼。我有些惊讶，因为周围的山势水形我很熟悉，这分明就是我来过的乡村，而不是城镇。说来乡村里富户盖小楼并不少见，少见的是这样成片的楼群。会不会是做给外人看的呢。我走进楼房走进住户，于是就看到地道的村民如今确确实实就住在其间，家中装修摆设与城里无二般。或许是传统观念在作怪，便问住在楼里还怎么养猪喂鸡。人家笑道，看不到一楼的小超市吗，弄我一个大红脸。我的观念看来太陈旧了，这样的日子哪里还用养猪养鸡。不过，我也明白这是个有矿山和企业的山村，村民的收入甚至高于城里人。于是我就把这里当作山村的最佳表情。往下，我要寻找带有普遍性的表情。我要看家中养猪养鸡有狗还要烧大炕那样的村子是什么样。或许还是十多年前的老样？
这样的村庄很轻易就能找到（盖楼群的毕竟是少数）。隔矮墙见一房子起码建有二十年了，我便进去。于是就见到了“三改”，即改圈改厕改灶。让我惊奇的是猪圈已没有了昔日的模样，更没有臭烘烘的气味。一面坡的猪舍，朝阳全是玻璃（冬季暖和），两口大肥猪逍遥地在光滑的水泥地面上溜达。地上没有丁点粪便，粪便随时就冲走，流进猪舍下的沼气池。沼气通过管道进屋，就可以做饭或取暖（取暖需转化）了。而猪舍旁的洗手间（厕所），墙上是雪白的瓷砖，淋浴器和抽水马桶一应俱全。这在过去是很难想像的。说心里话，这些年到村里去，吃得好赖都无所谓，最怵头是上厕所。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若不是亲眼见真不敢相信。当然，并不是所有人家都达到这个程度。但普遍开展的建设生态环保村活动，使更多的村庄正朝着这个目标使劲。其中，村路的硬化（水泥路）及村村通（多为柏油路）工程，最受农民欢迎。道路的畅通，对农村的经济发展有着重要的作用，是乡村全面奔小康的重要因素。
事情说到这里，就让我想起，农村工作的最终落脚点是什么。已经有些年了，常见到县乡的头头跑呀抓呀上了不少项目，也确实受了不少累。但一任（或几年）跑下来，又有谁好意思把投入与效益认真地拉一拉清单。至今走到乡下，时不时就能看见些废厂房破大院，想当初可都是花了大钱建的呀。有多少项目，鞭炮声犹在耳中，庆典还历历在目，而一切就变了，钱就打了水漂儿，连个响动都没有。不过，一个敢于“交学费”的说词，就把所有的尴尬都遮得严严实实。说这些，并无意追问谁的责任，咱也没那个权力，只是想在提高农民生活质量的过程中，还是要有些投入的。比如修路，地方管路基，上面管铺油；建沼气池，建一个或补钱或补料。那些“学费”若是放在这里，不知能惠及多少农民。如今上下都有共识，认定把钱投到提高农民生活质量上，就投得值，值就值在共产党在农村的一个个政策，最终的目的是让农民过上好日子。而好日子是由内到外全方位构成的，乡村的表情，实际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了农民的日子过得舒心不舒心，愉快不愉快。离开了这个，就是瞎忙乱忙忘记了根本目的的忙。
乡村表情，对城里人其实也很重要。方今城里人在紧张工作之余，越来越喜欢到乡村去。一个干净整洁表情愉悦的乡村，无疑是你心中的佳境。而走进农家的旅游愈发红火，就愈能促使乡村有更愉悦的表情，而最终的结果是城乡双赢。于是，我想说城里人多到乡村来吧。乡村呢，你就现出自己最好的表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