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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矿难救护队长的自述 ——大同煤矿集团公司李廷军的风险人生(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2月19日16:30 新民晚报
一个矿难救护队长的自述——大同煤矿集团公司李廷军的风险人生(组图)
一个矿难救护队长的自述——大同煤矿集团公司李廷军的风险人生(组图)
本报记者汪一新央视记者郝轶

  今年45岁的李廷军,1985年调入大同煤矿集团公司救护大队的前身——大同矿务局救护大队。当时只有25岁的他,从救护队员开始一步步做起,当过小队长、中队长,一干就是20年。

  20年里,李廷军先后参加过近200次煤矿安全事故的抢险和救援,这其中包括集团内部和山西周边一些省份的矿山。仅2004年,李廷军和他的伙

  伴们就参加煤矿救援和安全出动15次。在矿山救护队员的生涯里,在一次次出生入死的救援现场,李廷军都经历了些什么呢?最近,本报记者与央视《新闻会客厅》栏目采访了这位救援队长(见左图)。

  一天24小时不离值班室

  记者:李队长,你从1985年到现在,一直从事矿山的救护工作,已经20年了。能不能简单介绍一下矿难救护队工作职能?

  李廷军:救护队是干啥的?完完全全是在井下作业奋战。在地面以下,在巷道底下。就是这么一支队伍,要应对煤矿火灾、瓦斯爆炸、煤尘爆炸、水灾、顶板事故五大灾害。救护队选人,是有条件的,讲究个头身材。救护队要求严格,一看你太矮了,不行,太胖了也不行,要能跳高、跳远。进来之前要有3个月的培训。

  记者:培训什么呢?

  李廷军:培训的内容,先是戴呼吸器。如果戴呼吸器有不良反应了,你得回去,不要你了。其他业务如通风、顶板、采煤这一类技术,对煤矿的知识,咱们也要学。经过3个月培训,然后就考试,考试合格了,就可以下小队了。我们是值班待命,一天24小时不能离开值班室。

  记者:就跟消防队一样,接到命令就得出发。

  李廷军:对,人家在逃生,你得往最危险的地方冲。干啥去?救人去。

  最怕发生二次爆炸

  记者:你1980年开始井下工作,1985年进救护队,这许多年里,你遇到的最危险的情况是什么?

  李廷军:这个多了。我们救护队最怕二次爆炸。

  记者:发生二次爆炸的可能性高吗?

  李廷军:也不高。但是只要遇上就是致命的。这20年里,我对危险、惊险的场面也见多了。我们救护队最害怕二次爆炸。处理火灾也好,瓦斯煤层爆炸也好,第一次爆炸完了,底下有人,活的、死的就是那样了,然后咱们这个队伍就去了,抢救人。有活人,把活人抢救出来;有死人,把死人抬出来。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最怕第二次爆炸。第二次爆炸你不是就在现场吗?爆炸就意味着救护人员没命了。

  记者:为什么会有二次爆炸呢?

  李廷军:爆炸有三要素。第一,瓦斯浓度达到界限,一般上限是4%到16%,爆炸的威力最大是9.5,瓦斯浓度达到4%,它就有了一个条件。第二,有充足的氧气,氧气浓度高于12%,它就会爆炸。第三,有火源。这3个条件一碰头,肯定要爆炸。

  大年初六拣回来一条命

  (“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这句话,是采访中李廷军不止一次说到的。李廷军说,在每一次井下抢险救护的过程中危险无时不在,他和他的队员就有过多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而让他最难忘的,是1991年2月20日,农历正月初六由他带队处理的一次事故,那一年的正月初五,一家中型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

  李廷军:头天我们就去了,得知死了11个人。头一天把这个事故的范围、性质、人员的伤亡数量、井下破坏的程度,基本都摸清了。我们下井抬出遇难人员,还留了3个遇难者。由于氧气不够、体力不行,说第二天早晨咱们再来两个队,搬运这3个人。这个窒息区已经很危险了,沼气浓度是5.8%,已经达到爆炸界限。氧气浓度,我记得是12.6%,就在这个边界线,高于12%就会爆炸。

  记者:你说这个沼气就是瓦斯是吗?

  李廷军:对,瓦斯,就是甲烷。沼气和氧气,两个级别已经达到两个条件,缺个啥?缺个火源。这个火有几种情况会产生,一是自身的静电要产生火花,不过我们穿的衣服不是化纤的,都是穿棉的,不会产生火花。还有我们背的呼吸器,按说是不会起火花的,但是怕地下有铁道,怕磨起火花,所以我们走的时候要小心翼翼,互相不能碰撞,也不能跟铁、钢丝绳、铁道这些东西碰撞。进去了看见遇难者了,我们把他们抬出。到了井下基地,就歇一歇。

  记者:可以休整一下。

  李廷军:抬人很累,汗出了一把又一把。我说,咱们走吧,这个地方休息不安全,大家都同意,把所有的装备都戴齐,开始撤。走了10来分钟,一下就到了斜井了,这个斜井口新风更鲜亮了。再走了不到20米,突然,空气“哗”一下就停顿了。

  记者:什么叫空气停顿了?

  李廷军:空气流动,它不是有风吗,有风,巷道里头通风,通风就能听见“嗖嗖”的声音。突然停顿了,耳朵“刹”的一下,瞬间,我感觉到不好,我说卧倒,声音未落,爆炸的冲击波“轰”一下过来了,我就卧倒了。

  记者:你当时在最前面还是最后面?

  李廷军:我在最后面。这里有个说明,救护队里,你是指挥员、小队长,进的时候走最前面,出的时候与此相反。背后是呼吸器,像个小桌,是铝合金的,那个石头就砸在上头,一下飞得没了,冲击波比台风还厉害。

  我就这么趴着。心想,这下可完了。因为谁都知道,爆炸了,肯定没活头。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缩着身体,过了四五分钟,风好像越来越减弱了,最后冲击波越来越小。过了一阵好像没有啥动静了。我抬起头来一看,一睁眼什么都看不着了,灯都看不着了,整个巷道里头成了一个黑煤面。

  我一爬,一抬头,煤面顺着脖子滚落。我一抖这个煤面,就爬起来了。爬起来我一摸人,摸不着,当时谁也不知道谁活着,谁死了。600米斜井上不去,我开始爬。爬到400来米了,这时候新的问题又出来了。

  有个队员赵雁平,他是一队的,走不动了,本来他们一小队走在前面,我们六小队在后面。他走不动了,要让我先走。我说,拖了这么长时间了,如果再有第三次爆炸,那就彻底完了。我鼓励他,就十来米了,你看井口有个亮光,快到了。最后,我把他拖上去了。我当时汗流得一身,人不知道成了啥模样,虚得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记者:这个600米你们爬了多长时间?

  李廷军:哎呀,爬了40多分钟。

  记者:算是死里逃生。

  李廷军:死里逃生,就是那个情景。回去就洗澡。煤面冲得脸彻底黑了,用毛巾带肥皂还有洗衣膏蹭,蹭红透了,也蹭不下黑的。冲击波太大了,烟尘全部刺皮肉里去了。

  不能跟亲人说遭遇

  (天快黑的时候,李廷军回到了家。那一天是正月初六,串门的亲戚挤满了李廷军的家,老母亲、哥哥、姐姐、侄子、外甥,这边是做饭的,那边是说笑的,孩子们更不用说了。用李廷军的话说,那叫一个“红火”。)李廷军:我心里矛盾,要说又不能说。我见了家人,我哥说你怎么脸这么黑呢,我就往里走,还冒充没事儿。我姐看见了,就说,老四你咋了,成这样了。我当时心里控制不住那种感情,我说我担心命都没有了。当时我控制不住,一下子就哭了。

  记者:为什么不愿意跟他们说呢?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在井下遇到了什么?

  李廷军:当时家里有客人,我怕扫了他们的兴。

  记者:你觉得跟这个节日的气氛、欢聚的气氛完全不吻合?

  李廷军:不吻合。实际上每次下去救险都有可能出现问题,都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你这次下去还能回家。

  救援失败的痛苦体验

  记者:有没有救援失败的时候?

  李廷军:有。尽管救护队想尽一切办法去抢险,但是也有无奈的时候。

  这是1997年1月份的一个事情,是瓦斯爆炸引起煤尘爆炸。就是这次事故,死了103人,当时分给我的任务,是救援最大的一个盘区。这个窒息区巷道范围太大。

  记者:越大越复杂,救险的难度越大。

  李廷军:对。下去第一个任务,是查明死了多少人,把人数摸清楚。第二个任务,找一找炸源,爆炸点,是不是在这个盘区。第三个任务,看看通风设施的破坏程度,厉害不厉害。如果找到人了,你给编上号。当时巷道轨道扭成麻花了,那轨道是铁的,就像吃麻花、扭麻团。这是煤尘爆炸。整个巷道塌落,顶板都塌落了,你想想这个力量有多大。这不是一条直巷,是曲六八弯的,算起来总共长度有三千来米。这样的窒息区如果说走三千米,直线平坦的走得快,但是这巷道塌落了,煤帮也碎了,每挪动一步都很艰难。走啊走,走了一半,越走人的体力越不行,汗流光了,氧气也越来越少了。

  记者:当时在这个工作面有多少救援人员?

  李廷军:40多个人。但是走到这儿,氧气不多了,再不能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返不出去了。当时我就说,咱们任务完不成了,我说哪怕上去,指挥部骂我,给我处分,也没有法子啊。

  记者:你得保证两个小队人员的生命。

  李廷军:我是带队的,要负责。你进的时候是见了巷你就进去了,往前的方向。但是你返的方向,就不知道是从哪个巷出来了。一下就迷糊方向了。当时,我那个头一下就炸了。

  记得有个小队长一会儿跑到这个巷,一会儿跑到那个巷。我当时着急了,就骂他,我说他妈的你跑啥,你跑得把氧气耗完了,你出不去了。你出不去,整个小队也会因为你耽搁掉!

  我说你们给我蹲在那儿,你们缓一缓,我给找方向。后来找着一个遇难者,这个遇难者正好挽着白布条,白布条上面有号码,我说咱们这就确定位置了,肯定是从这个巷进来的,心里又亮了。然后我说,小队长,你就在这个巷道拿灯晃,这是个路标。

  这次救险,我们没有完成任务。我无法面对那些哭泣的老人、妇女和孩子,我的心口一直是疼痛的。

  井下危险从不告诉媳妇

  记者:你离灾难这么近,整天跟事故打交道。从你的角度,依你个人的看法,你觉得这些事故能避免吗?

  李廷军:我觉得,很多事故都可以避免。

  哪儿的管理严哪儿事故就少,哪儿管理麻木不仁,事故肯定多。安全管理不仅出不了钱,还得投入,小煤矿矿长也好,窑主也好,他们从经济利益计算,安全就顾得少。

  记者:李队长,你从事矿山救险工作,承担了很大的风险。你会把在井下遇到的这些危险告诉你爱人吗?

  李廷军:我不告诉她。

  记者:她不会问吗?

  李廷军:她知道我有危险,我下矿处理事故,从不跟她讲。

  记者:你们结婚多少年?

  李廷军:我们1984年结婚。

  记者: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着?

  李廷军: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我一个人担着。她再担心,替代不了我,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记者:她心里面是否希望你换一个工作?你自己有没有想过换个工作?

  李廷军:想过。我也动摇过,当时去了救护队,我妈说从灰坑跳到火坑了。我想,人一生,一个娶媳妇,一个工作,不是随便来回换的,况且换工作也不容易。干了这么多年了,这么大岁数了,现在也算干中队长了。也是一份事业嘛。

  如果你戴呼吸器有不良反应,就当不了矿难救护队员

  图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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