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歌手咏叹调(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2月20日10:21 西安新闻网-西安晚报

母亲蹒跚着走过乡间的小路，推着儿子去演唱。

梦晴背起闫贵军的动作很熟练。

　　文／图记者姚村社周鹏实习生嵯峨

　　核心提示

　　一个只上过两年半学，因车祸肚脐以下高位截瘫的年轻人，凭着对流行音乐的执着追求，克服常人难以想像的困难，逐渐走上自编自弹自唱的路子，最终在全国流行音乐大赛中获奖。

　　这种追求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先后花去10多万元，还使家里背上了5万元的银行贷款。然而，他无怨无悔，至今初衷不改。

　　新疆打工招祸端

　　闫贵军是三原县西阳乡五关村三组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因家境贫寒，1975年出生的他在小学三年级就告别了书声朗朗的校园，回到家里帮大人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过早品尝了生活的艰辛。1996年初，拿到驾照的闫贵军只身来到新疆乌鲁木齐市，给一家公交公司开中巴车。

　　次年12月的一天，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降临到闫贵军头上，他驾驶的中巴车与一辆大货车相撞，当时只感到腰部疼痛，医院也没查出啥大问题。然而，半年后问题出来了。他先是感到大腿有些麻木，走路也不听使唤，有时走着走着会突然跌倒在地。经过几个月的治疗，闫贵军花光了自己2万多元的积蓄，病情却并未好转，且有加重趋势，无奈的闫贵军在家人照顾下出院回到家乡。随后的几个月中，尽管家人千方百计找人治疗，但闫贵军的病情还是日益加重。1998年7月间，已经发展到大小便失禁的程度。

　　在西安治疗期间，昂贵的治疗费用使得闫贵军的父母焦头烂额，不得不卖掉多年来积攒下的粮食，但也仅能够救救眼下的急，闫贵军最终不得不再次回到家里。三原县城有位老中医建议他服用中药，但一个疗程就得花3000多元钱，这对已花完所有积蓄的闫家来说，无疑不是一笔小数目。治疗一段时间后，家里实在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可以卖了……

　　放弃治疗的闫贵军很快成了一位高位截瘫残疾人，腰部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觉，小便要依靠导尿管才能完成。由于长期被“禁锢”在床上，闫贵军的屁股上长满了褥疮，有的溃烂成了手指头粗细的窟窿。看着儿子就要成为一个“废人”，父母说啥也不死心，托人多方打听后请来咸阳一位名气很大的老中医给儿子进行针灸，还用了不少治疗疑难杂症的民间偏方，遗憾的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昔日堂堂的七尺男儿，如今吃喝拉撒全要靠父母，闫贵军的情绪一落千丈，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动不动就打翻母亲端到床头的汤药，自杀的念头不知不觉间爬进了他的脑海。闫贵军先后跳过河，割过手腕，最严重的一次服用了一大瓶足有好几百片的安眠药，幸亏亲人及时发现，赶紧把他送到附近医院抢救，清洗胃肠，闫贵军才又一次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醒过来后，闫贵军望着年近花甲的父母惊魂未定、悲痛欲绝的样子，他突然间明白了：虽然自己身体残了，但在父母心中仍然是个宝贝疙瘩。若是再这样悲观厌世、自暴自弃，就什么人也对不起了。他暗下决心：要好好活下去，为自己，更为深爱着他的亲人们！

　　1999年夏天，闫贵军从邻村的堂兄那里借来一把吉他，模仿广播电台中的音乐节奏弹唱，以此消磨时光。没想到几个月下来，他的指尖间竟能流淌出优美的旋律。这对一个仅有小学二年级文化程度又没有乐理基础的人而言，其内心的激动与喜悦无疑是巨大的，这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奇迹。

　　红颜知己伴左右

　　在闫贵军落难的日子里，一位美丽的高三女生偶然间走近了他。

　　闫贵军的父亲闫有望是三原县北城中学的一名临时工，负责给学校烧锅炉。为了方便照顾儿子，1999年冬季，闫有望将闫贵军接到了北城中学。正是在这里，闫贵军邂逅了该校一位美丽善良的高三女生。

　　一天中午，闫贵军坐在暖暖的阳光下怀抱吉他轻轻弹唱，想着自己多年来经历的风风雨雨，他不能自已，一边泪流满面，一边深情高歌。闫贵军并没有注意到，有个漂亮的女孩这时正站在他身后偷偷抹泪，她被那忧伤的歌声和吉他优美的旋律打动了。她，是这所中学的一名高三女生，名叫梦晴（化名）。随后，细心的少女多方打听，终于了解到闫贵军的一些情况，少女善良纯真的心一下子被感动了，她决定尽其所能帮助这位能弹会唱的大哥哥。

　　从此，闫贵军身边多了一位“红颜知己”。苦闷时，梦晴给他讲自己知道的那些开心有趣的故事和笑话，闫贵军的脸上顿时“多云转晴天”；彷徨时，梦晴给他讲自己并不完全熟知的张海迪之类的故事，其实这些故事闫贵军比梦晴知道得还多，但经梦晴一讲，闫贵军平添了战胜困难的信心。更多的时候，梦晴默默地注视着他，闫贵军心里有说不出的温馨。不过，梦晴对闫贵军的帮助远远不止这些。

　　一次，梦晴拿着自己写好的两首歌词给闫贵军：“你给谱个曲子吧！”闫贵军读了一遍歌词后喜出望外，他感觉到音符就在自己的大脑中不停地跳动：“你放心吧，保证半个月完成任务！”结果，仅用了短短一周时间，两首曲子就诞生了，闫贵军用吉他一弹唱，感觉不错，闫贵军第一次感受到了爱的巨大力量。长时间的接触，梦晴发现闫贵军创作的词曲不仅潦草，字也不端正，还有不少错别字，但却很有味道，便一次次鼓励他：“走自己的路，唱自己的歌。”从此，闫贵军便走上了自创词曲自弹自唱的路子。

　　梦晴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帮助闫贵军整理誊写新歌，闫贵军的创作灵感也像滔滔河水般一发不可收拾，到后来，他每个月都能创作出一两首新歌。如今，闫贵军已创作出了100多首歌曲，他挑出自己最为满意的50多首，用吉他反复揣摩试唱。看着梦晴陶醉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闫贵军觉得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2000年9月份，梦晴顺利考入汉中师范学院。虽然相隔数百公里，但音乐将两人紧紧联系在一起，彼此书信电话从不间断，他们倾诉思念之情并相互鼓励，许多次，梦晴把自己写好的歌词寄给闫贵军让其谱曲弹唱。就这样，见面的机会少了，情谊反倒日益加深。

　　转眼间，梦晴在大学度过了3个年头。2004年1月，梦晴的父亲催促女儿，该为自己的工作考虑了，以后也好找个婆家。这下梦晴着急了：几年来，父亲根本不知道自己已有了心上人。左思右想后，梦晴决定将父亲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闫贵军。令梦晴没想到的是，闫贵军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闫贵军的心里始终有着这样的阴影：像自己这样的残疾人，怎能奢望享受正常人那样的婚姻生活呢？虽然，他在心灵深处也像普通人一样向往着美好圣洁的爱情！

　　那天夜里，二人相视而坐，良久无语，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最终还是梦晴打破了沉默，她拉着闫贵军的手说：“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你多保重。”说着走出屋子偷偷抹泪。看着梦晴柔弱的肩膀一耸一耸，闫贵军突然来了灵感，他流着热泪一气呵成，写下了一首令他终身难忘的歌曲《最后一夜相守》：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夜相守无论是怎样地挣扎也没有用……海誓山盟要一生相守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里和你一起相依我一生幸福。

　　如今，梦晴又回到了闫贵军身边。在此之前，别人先后给她介绍了两个各方面条件都相当不错的对象，一个被她一口回绝，另一个迫于父母压力虽然匆匆见了一面，但她借口没看上人也拒绝了。用梦晴自己的话讲：“我放心不下他，所以就回来了！”去年6月份，刚刚大学毕业的梦晴以出色的学业成绩和个人综合条件与一所颇有名气的中学签了约，但当时正值闫贵军在西安参加声乐培训，需要有人照顾，梦晴最终将工作的事情搁在一边，全心全意地照顾起了闫贵军。接受记者采访时，梦晴说：“以后我还是要到签约的那家学校工作，我要用我的收入来帮助他，看着他实现自己的理想。”

　　自创自演获大奖

　　闫贵军的执着追求感动了周围许许多多的人，邻居康纯圃就是其中一位。今年50岁出头的康纯圃早在七八年前就从县城一家企业下岗了，在村里当了一名信贷员。这位憨厚纯朴的下岗工人常对人讲：“我总觉得娃在音乐上有天赋，是个人才，如果娃能成名的话，也是咱村子的光荣嘛。”说起来，康纯圃也喜爱音乐，对歌曲的韵律特别有感觉，他经常陪着闫贵军创作词曲，调音练声，熬夜是常有的事，饿了就烤蒸馍夹咸菜吃。至今，老康已想方设法为闫家办理贷款5万多元。去年，老康又拿出自己攒下的钱帮助闫家还了2000元的贷款利息。他说：“娃理解我的用心，他不会令我失望的！”

　　2003年11月的一天，闫贵军无意中在西安电视台“点击TV”栏目看到由西安市文化局、西安音乐广播电台组织的首届“长安老窖杯”歌手大赛，他忐忑不安地将自己想参赛的想法告诉了老康，老康当即拿出500元钱表示支持。这次比赛，除了闫贵军是残疾人外，其余700多名参赛选手均为肢体健全的正常人，组委会破例免收了闫贵军600元钱的报名费、化妆费等。首轮比赛过后，剩下400名选手进入复赛，复赛又淘汰了200多人。就这样，闫贵军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决赛，最后夺得了这届歌手大赛通俗组银奖。

　　这次比赛，闫贵军三次登台亮相，每次他弹起吉他刚刚演唱完第一段，观众们便掌声如雷，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弹奏过门，等到掌声渐渐平息下来，观众听得清他的歌声后才开始演唱第二段。决赛结束后，西安一家唱片公司的经理代国富就约见了闫贵军，代国富十分欣赏闫贵军的演唱风格，认为他是在用“心”演唱。同时指出，如果闫贵军能接受声乐培训，还能有很大程度的提高。

　　去年3月份，闫贵军接受了代国富的真诚邀请，到这家唱片公司免费学习乐理等方面的专业知识。从未受过声乐正规培训的闫贵军像海绵吸水般汲取着营养，演唱水平提高很快，成为同期参加学习的40多名学员中的佼佼者。培训期间，老康先后5次专程到西安看望闫贵军，并积极鼓励他报名参加了咸阳市首届残疾人文艺演唱会，又一次捧得了二等奖，并得到了200元的奖金。这是身残以来挣到的第一笔钱，闫贵军激动不已，与梦晴依偎着哭了。

　　这年12月底，梦晴向亲戚朋友借了1000元钱，代国富也以本公司的名义垫付了750元，就这样，梦晴陪着闫贵军去北京参加由中国音像协会等6家单位举办的首届中国星全国流行音乐大赛，在大赛中以一曲《伴有琴声的雨》在评委和观众中引起了很大反响，一举获得原创组优秀奖，一位评委被他的精神深深打动，演唱结束后专门与他合影留念。

　　生活困顿不言悔

　　面对一次次获得的荣誉，闫贵军曾感到无比欣慰。但从北京参加完比赛回到家中，他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虽然拿了奖，但仅仅只是一种荣誉，他并没有物质上和经济上的东西回报亲人，相反还花掉了一大笔钱。看着年迈的父母和年久失修、即将倒塌的房屋，闫贵军茫然了：“唱歌并不能改变家庭困顿的生活状况，到头来，还是白发人养活黑发人！”母亲也第一次哭着对他说了这样一番话：“娃呀，为你看病和唱歌，家里已经花了10万多元了，还欠下了银行5万多元钱，你父亲都64岁了，还在外面打工，要不，咱就收摊子算了，再别穷折腾着唱歌了，行吗？”闫贵军无奈地说，去年在西安接受培训虽然是免费的，但房租和生活费总得自己掏，7个月下来，他花光了家里给他治病凑的四五千元钱。不得已，去年10月份只好中断了培训，和梦晴一起回到家里。

　　远在新疆一家煤矿打工的大哥这些年来也没有少操心身体残疾的弟弟，他在闫贵军参加声乐培训最为艰难的时候，先后寄来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3000元钱。县城邮局一位名叫周勇的投寄员在前不久也塞给闫贵军2000元钱，鼓励他一定要继续接受培训，不要半途而废。

　　闫贵军和父母住的房子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建的土坯房，2001年秋季的一场大雨中，后院的房子已被淋塌。次年秋季，又是一场40多天的连阴雨，把前院的房子也淋得住不成了。两年前，老两口和闫贵军不得不搬了出来，住在隔壁的大儿子家里。

　　令老人欣慰的是，大儿媳妇对这个残疾小叔子不仅不嫌弃，而且非常关心，时常嘘寒问暖。闫贵军再次被感动了：“我一定要咬紧牙关走下去，为了自己的理想，也为了亲人朋友！不远的将来，我要出自己的演唱专辑回报所有关心我的人。”

　　采访结束时，闫贵军坚持要送一下记者，纤弱的梦晴将“大哥哥”熟练地背上轮椅，她说：“开始背他时很吃力，这几年多次到咸阳、西安，也远赴北京，早就练出来了，也习惯了！”刚出家门，闫贵军又让梦晴拿来吉他：“我给你们弹唱一曲吧！”这回，他弹唱的是台湾残疾歌手郑智化的《水手》：

　　“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至少我们还有梦……”（有希望与闫贵军联系、交流的读者，可拨打本报电话：029—87613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