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学点“贵族意识”

　　老话说，几天就有可能产生一个暴发户，而几代才能形成一个贵族。一般地说，这是有一点道理的。贵族，不仅仅是钱的概念，还包括人的文化修养。

　　贵族中有一种“精神贵族”，当年我们在“反右”、“文革”中曾对其大批大斗多年。殊不知名副其实的精神贵族，以搞精神专业为终生志趣，尤不易，尤可敬。据说当初曹雪芹写《红楼梦》时已经很穷，陷入“举家食粥酒常赊”的境地。这时，有个人叫于叔度，当年是曹府的杂役。后来当了兵，继之受了伤，成了残疾人。他穷得不成，便到曹家求救，殊不知曹家已无经济实力资助他。曹雪芹见他实在可怜，又拿不出钱赞助他，便为他出了个发财主意：制作风筝，专门到达官贵人的家门前去卖。曹雪芹是设计风筝的专家，曾写过风筝谱《南鹞北鸢歌》。于叔度靠此业活了下来，据说还发了点财。但有此技能且又处在贫困境地中的曹雪芹自己却未去从事“风筝业”，照旧写他的《红楼梦》。这就叫精神贵族。

　　我绝不欣赏一切贵族（特别是破落贵族、伪贵族），更不要求任何人都争当精神贵族。我的意思只是：做了暴发户的人不要自我陶醉，不要忘乎所以；一时当了财主（即今天所称的“大款”）不要天天围着钱转，力求文明一点，有道德一点。

　　眼下的社会，无序而偶然的事很多，时不时就“发”了一下子的人也会有之。一个穷透了的人偶然花上几元钱买了彩票，居然获得几百万元，这样的事终归是有的。至于靠唱一首歌、靠写一本书火爆起来的人更是不乏。

　　上面说的人，可以当暴发户、当大款，但却很难成为贵族。“暴发”者，短期行为之谓也；“大款”者，只有钱趣之谓也。另如倚官弄权、倚名钓利的一时走运者，连“运气”本身都意味着偶然性，经不起时间考验的。在这个意义上，我还是推崇贵族。

　　贵族的“贵”，主要指高贵。当然，高贵也有真假之分。无论真高贵还是假高贵，总是比彻头彻尾、彻里彻外的下贱要好。假高贵的可厌之处在于假，而“假”就包括粉饰、掩饰。但是话说回来，连粉饰、掩饰都嫌累，嫌多余，索性将丑恶勾当予以赤裸化、公开化、无忌化，你以为好吗？

　　偏偏眼下的赤裸勾当，公开恶行，无忌丑举，似乎多了起来，甚而将此种行径自誉为“现代观念”或“现代风采”！

　　我看今人不妨学一点褒义性的、高品位的贵族意识，懂一点真正的荣誉感和羞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