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市D学校在鼋头渚公园内。接到第二次去那儿开会的通知，我想起附近一块粗劣的碑。
十几年前，我第一次去的时候，碑上一个作家的名字被铲掉了。那里是个碑刻题字密集的地方。对题者姓名，我们无所谓，没人追问。为我们导游的张君指着痕迹说：字是周而复题的。我们这里有些人，一听到风吹草动，就来铲他的名字。保留着的题字我忘得一干二净。记得碑石跟鼋头渚在一条线上，具体位置又弄不清楚了。
我溜达一阵子，找到这个碑。碑在苍鹰渚上。苍鹰渚像一只苍鹰的头，伸入太湖———苍鹰在喝美丽的太湖水哪。其西南角，是卷雪亭。真正“卷雪”的是吻着湖水的亭子底座。底座呈半圆形，上面有规律地分布着许多条凹下去的槽，看上去像平放着的一把芭蕉扇。湖浪拍到芭蕉扇上来，生出洁白、细碎的浪花，宛如皑皑白雪。看着嬉戏、蹦跳的浪花，我猜想这是亭名的由来。碑石与底座是连体儿。临湖的一面，是“苍鹰渚”三个大字……他的题字幸存。题字笔画比三岁小孩的手臂粗，也许铲字者嫌其难铲才没有铲。
周而复以长篇小说《上海的早晨》名噪一时。他的作品，他在现当代文学史上的突出地位，难以撼动。苍鹰渚不是重要景点，到此一游的人不多，看到作家名字的人自然也就很少。看到又何妨呢？即使他有严重错误，名字也不要铲嘛。苍鹰渚是自然景观，与题字者的荣辱有什么必然联系呢。他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取自“周而复始”。世事真是周而复始：他的名字又凿出来了，他作为杰出作家的地位早就恢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