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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冷娃刘亮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2月22日09:00 今晚报

  一夜出个名人:陕西冷娃刘亮。

  刘亮把天戳了个窟窿。撕开了“体彩”黑幕,把一群贪官、骗子弄进了牢狱。刘亮意外发财,得了一辆“宝马”,可以改善一下家庭经济。

  刘亮的故事,像一出戏,拉开大幕,主人公如一只猴子正攀爬在数米高的广告牌上,对着无数眼睛和镜头,愤怒地喊着:“彩票是假的,大家不要去买!我还没娶媳妇哩,说我造假骗人,还我清白!”眼看着就要拼上一死,跳落下去。剧情由此而起步步推向高潮。结局,和我们常见的悲情剧一样,主人公经过波折,历尽悲喜,终获“大团圆”。

  事情都过去了,人人都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有!我想如果那个刘亮换成我,会怎么样?剧情该怎么发展?不是现在才这么想,当时就想到过。我以为那就没“戏”了,至少不会如此波澜起伏,引人入胜。

  如果摸到一张中奖的彩票,我也会高兴,和刘亮一样,但是,当对方一本正经地通知我“错了!”我也会犯愣,也会想到去辩理,甚至会找他们的上级反映,或者写一篇文章在肯于发表的报纸上发泄一下牢骚也可能。其结果会有两种:一是他们假惺惺赔礼道歉,给我千儿八百块钱私了;二是他们根本不理我,我既耗不起时间,更不愿让别人说我为“一点利”,不顾面子。百般无奈,对着“体彩”们的方向狠狠骂一句:“王八蛋”!了事。

  然后,我是绝对不会再去摸彩,以为觉悟了不再上当;然后,“体彩”们安然若素,以为事情已了,继续他们的把戏;受贿的受贿,行骗的行骗。继续肮脏着社会,世界却相安无事。

  我绝不会如刘亮那样没完没了,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因为我有“知识”,我知道这种事绝非一人所为,你一个人如何去对抗一个权力机构!基于这种认识,眼睁睁看着有人贪污,有人受贿,有人行骗,有人作恶,我们信奉“沉默是金”,我们信奉“明哲保身”,我们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仍在这一潭浑水里走来穿去。刘亮是个农民,又很年轻,不知社会的水有多深,才想拼个“鱼死网破”,才想弄个“水落石出”。他没有那么多哲学,疼了就要喊要叫!

  刘亮的要求很简单,给他清白,让他娶媳妇时别让人嫌他有“污点”。我们早有妻室,生活也不错,何必把一点事弄得满城风雨,给自己蹭上点灰。我曾经因为店家给的羊肉分量不足,吃涮羊肉打抱了一次不平。随行的记者将此事登了报,可是见到几位老先生,却劝我别干这种事“出名!”“吃一点亏会死人吗?”他们一辈子都是“得饶人时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心字头上一把刀,能忍就忍了”。

  我和我们,这些自认为还有点“知识”的“体面”人,更不会爬到树上房上广告牌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要跳下去。涨工资没涨上,评职称让人给压了,提干让“跑官”的人给顶了。说起来牢骚满腹,可我们不会去当众寻死觅活,求得公众支持。知识,让我们懂得“礼仪”,让我学会“温良恭谦让”,让我们崇尚“生命高于一切”,也让我们把“脸面”看得重于一切。凡有失体面的事,斯文扫地的事,我们才不会去干,不屑去干。

  为这点事打官司,似乎也不值得。本来就是意外之财,有它不多,无它不少。你会为它请律师,写诉状,三堂会审,花工夫,费精力,磨嘴皮?而且,刘亮因为把天捅了个洞,纸里包不住火,官司打赢了。我们是“秀才”,“造反”都三年不成,何况早听说司法也有腐败,打得赢吗?首先自己先怀疑起来。

  说了这么多,我就只剩下钦佩刘亮了。刘亮是一位尚未知识化的劳动者;他身上的野性还没有被社会驯化。他是一只可爱的狼,西北狼,嗥嗥叫着,就扑向了那些坏人、恶人。他不怕碰得头破血流,他不顾一切来争夺自己的权利。我们被驯化了,已失去了野性。碰到不平事,汪汪叫几声,也就罢了。“夹着尾巴做人”,是我们从一开始就实践着的“古训”和“今训”。

  培根说:“知识就是力量。”我有时却为“知识”伤感,因为“知识”往往使人软弱。使人变得“无用”,不是吗,“百无一用是书生”。鲁迅先生何等伟大,也感叹了“人生识字糊涂始”。

  刘亮的故事还在发展,让人十分担心。报上说:“他一夜成名后,各种机会也就不请自来,甚至难以招架。”招他进城做工的,有!招他免费读书的,有!甚至有企业要他去当形象代表。这些来找刘亮的人,都坦言要让他去学“知识”。刘亮于是出马了,几个月之后又回家了,回到他那个农村的家。

  刘亮的父亲说:“其实并不像公司对外所说,娃长了不少知识,根本没有。”“就学会了住高级宾馆,坐飞机,吃海鲜。”这一切在我们城里人、有“知识”的人看来,就是“知识”,是“知识”带来的“价值”和“享受”嘛!有了“知识”,就能赚钱,有了金钱,不就这么消费吗?刘亮父子们不这么看,说:“其实一桌海鲜远不如一碗面条实在”。他们这“一碗面”,把我们“一桌海鲜”推倒了。我们的知识观、价值观全被击溃了。

  真的,有那“一碗面”实实在在的支撑,刘亮可以堂堂正正做人!可以肩膀硬正地面对一切社会不公,去争取和捍卫自己的权利!他不用戴着面具生活,不用在那些陈醋一般腐朽的“知识”与“哲学”里浸泡,这样,他就不会缺钙,不会得软骨病或骨质疏松症。刘亮身上闪显的精神大约才是被鲁迅先生称赞的我们民族最可贵的精神。这正是我们今天需要向刘亮学习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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