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传奇英雄的人生起落

　　一位传奇英雄的人生起落

　　当逃兵王海山差点被枪毙

　　他是一个普通农民，又是一个有传奇色彩的战斗英雄：浑河雨夜，他因为逃跑，差点被国民党兵枪毙；打四平，战功卓越，一夜连升三级；攻天津，一人抓获92个俘虏；他随四野一直从东北打到海南，久经战阵，为此荣获了毛泽东、朱德亲笔签名的两次大功奖状，又以战斗英雄的身份参加开国大宴；解放后，他回村当了农民，从此便一直默默无闻……

　　王海山是新民市大民屯镇玉宝台村的农民。他和他的很多农民兄弟一样，勤劳、本分，过着平淡的生活。

　　他又和那些农民不一样，曾有过一段世人罕见的非常经历。

　　1946年，王海山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精壮小伙子。但他们家却穷得房无一间地无一垄。

　　当时，国民党在村里抽壮丁，本来并没抽到王海山头上，但他却顶了别人的名额，这样可以得到一笔钱。

　　这笔钱对他这样的贫困之家可解燃眉之急。

　　就这样，王海山在国民党的军队里当了一名机枪手，由于他很精明，机枪打得不错。不久，风云突变，国共开战。王海山虽然没打过仗，但他明白那是掉脑袋的事。一个农民，不愿打仗，于是他想逃跑，还是回家种地安稳。经过一番策划，王海山跑了，但没跑多远，就被抓了回来，等待王海山的是枪毙。

　　枪毙时间已经定好，就在当天下午准备召开的军人整肃大会上。再过几小时就要命丧黄泉，王海山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也是命不该绝。一过中午，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军人整肃大会因雨开不成了，而且这雨奇怪得很，一下就是几天，正是这场雨救了王海山的命。

　　几天后，雨过天晴，情况却发生了突变。东北民主联军（中国人民解放军四野前身）打了过来，王海山所在的部队被打散，王海山当了俘虏。侥幸捡了一条命的王海山，此时已无路可走。回家，他不敢，顶着逃兵的身份，说不一定哪天被国民党抓住，等着他的还是枪毙。惟一一条出路就是跟着东北民主联军走。

　　打四平王海山一夜连升三级

　　加入东北民主联军后，王海山才从一个农民真正变成了军人。但因为刚被俘虏过来，他还不被信任，因此，也就没给发枪，空着双手，跟在班长后边，还有两个人盯着他。一是怕他逃跑，二是谁知他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王海山加入东北民主联军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太累，天天行军，居无定所，东跑西颠，每天走百八十里是常事。到了四平，终于停了下来。暂短的平静之后，是一场大战。王海山从此役起，开始了他的英雄生涯。

　　四平之战，打得相当惨烈。国民党的军队全是美式装备，训练有素，又曾在滇缅一带与日本人打过硬仗，在四平这个平原小城，一场攻防战，两军可谓势均力敌。

　　战斗打响，王海山还是徒着两只手，因为他仍属不被信任之列。他随着部队往前进攻，在一座碉堡前，部队受阻，碉堡内猛烈的火力，让人无法抬身。王海山所在排的机枪手，把机枪架在门框上，一开火，门框乱晃，子弹横飞，根本打不到碉堡。打了半天，压制不住敌人的火力，冲上去的几个战士纷纷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了。王海山一看就知道这个机枪手没有经验，只是瞎打。他和排长说：让我打几发试试。排长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王海山抱起机枪架在窗台上，排长用手枪顶住他的脑袋，只要他敢妄动，就打碎他的脑壳。王海山先来了三发子弹的点射，弹着点在碉堡的墙根下，排长看到弹着点，几乎就要扣动扳机：你他妈的往哪打？但王海山的第二个三发点射，打在碉堡的中部，排长扣动扳机的手才松了下来，排长才明白，这是一个有经验的机枪射手，他在不断地用弹着点来修正目标。果不其然，第三个三发点射已经精确地打在碉堡的射击口里。敌人的机枪哑了，部队趁势攻了上去。排长高兴地一拍王海山的肩膀，说：这机枪就归你了。这是王海山从战斗开始升的第一级，由不入流，升为正式机枪手。

　　由于战斗非常激烈，双方伤亡惨重，用王海山的话讲，鞋底子都被血染红了。打到午夜，王海山所在班班长牺牲，王海山由此升了第二级，当了班长。天刚拂晓，拿着枪顶着王海山脑壳的排长也阵亡了，王海山成了代理排长。一夜之间，王海山由不入流到排长，连升三级。但王海山当这个排长，却异常悲痛，一夜之间，战火无情。曾经同在一个锅搅马勺的兄弟，瞬间竟分道扬镳，而且再也见不到了。这就是战争。

　　攻天津王海山捉了92个俘虏

　　王海山在东北转战了两年多，大大小小的战斗打了几十次，可谓身经百战了。随着辽沈战役的结束，王海山随着“四野”打进山海关，参加平津战役。

　　平津战役的主战场在天津，战斗相当激烈，只是这次国民党是守，解放军是攻。王海山所在部队是主攻部队，炮击过后，王海山就领着全排的人，冲向了天津城边。他们围住了一个院子，数个战友或死或伤，几次冲锋都被打退，王海山急了，他捡起一个炸药包，单枪匹马冲向了院子，炸药包响了，炸倒了一面墙，王海山端着机枪冲了上去，可谓生死不顾。打到后院，他看见国民党兵钻进一个地窖，他冲向地窖口，大吼一声：“快出来，要不然炸死你们。”里边一片骚动，伸出了一面白旗：“我们投降。”这时一个打伤了一只眼的战士冲了过来，由于受了伤，也打红了眼，他捡起一只手榴弹就要扔下去，王海山狠命抱住了他，手榴弹才没有落地。“他们投降了，不能杀。”王海山吼道。在枪口下俘虏们一个个爬了出来，一查一共92个。当了两年兵，王海山知道缴枪不杀这条纪律。这92个人也算在打红了眼的战士的手榴弹下捡了一条命。

　　但王海山终究不是完人，打进天津城里，王海山犯了一个错误。王海山的排是尖刀排，一直冲在最前边，在天津城里，他们攻进一个二层楼，楼内已空无一人。在二楼一间屋子里，他发现了一只木板箱子，他用刺刀撬开箱子，惊讶地看到里边装满了光闪闪的现大洋。王海山这位贫苦的农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大洋，那种最朴素的农民意识告诉他：这是有钱人的东西不该给他们留着，应该人人有份。于是，他把这些大洋从二楼窗台扔到大街上，箱子落地，大洋洒了满地，谁捡到算谁的。

　　也是在天津，他打进一个豪华的房间，看到屋内挂着一个将军制服，兜上别着一只钢笔。虽然他不会写字，但他对笔墨有着一种天生的崇敬，于是，他把这只钢笔据为己有，也就是这只钢笔给他埋下了祸根。

　　成英雄王海山出席国宴

　　王海山从东北一直打过长江又打到海南，经历的大小战斗已经数不清了，王海山说，一过了江，那不叫打仗，几乎是和国民党赛跑，一个跑一个追，比的是脚板。

　　由于王海山战功卓越，他立了两次大功，立功奖状上是毛泽东和朱德的亲笔签名。能得到这种奖励的没有几个，能获得次等殊荣的都是战功卓越的英雄。为此，他参加了在北京召开的群英会，当时的国家领导人宴请了他们，这位以往的贫苦农民，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了国宴。对于吃顿猪肉炖粉条就如同过年一般的人来说，国宴上如此丰富的菜肴几乎让他手足无措，给他印象最深的一道菜是：一个大碗，上面覆盖一片白的蛋青，中间是一个金黄的蛋黄，像白昼中的太阳，但这并不是吃的，揭开这层，里边才是菜，具体是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自然是好吃无比。以后他经常提起这道菜，而且一直没有搞清楚，这道菜叫什么，是什么做的。参加了国宴，还吃了那么多不知名的菜，是他这一辈子光辉的顶点。然而不久，他也迎来了他一生中的又一次挫折，当时他的心情和他那一次险些被国民党枪毙差不多。挫折是由那支钢笔引起的。

　　当时全国已经解放，后来他才明白，那款钢笔是美国派克金笔，很名贵的。当时他已是连长了，还有一个人也看中了这只钢笔，就想用自己的日本手表与他换，王海山这个人很倔，偏不换，不换也就罢了，他一怒之下，还当着这个人的面，把钢笔给掰折了。那人自然很生气。不久，部队开展了一次运动，王海山掰钢笔和摔大洋的事就成了问题，至少是缴获不归公。他从连长，一下子又变成了“白丁”。

　　所幸不久，朝鲜战争爆发，部队急需那些有战斗经验的老兵，王海山又被委任为排长，入朝作战。抗美援朝面对的敌人，用当时的话讲是武装到牙齿的美国人。因此，这仗打得分外艰苦。当1953年王海山从朝鲜回国时，竟然奇迹般毫发无损，并且又官复连长。

　　和平了王海山又扛起了锄头

　　1955年，王海山转业了。他虽然战功不凡，但并没以此为资本向组织伸手，而是回了老家，又去当农民，扛着锄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后，娶了妻子，又有了一个女儿。老婆孩子热炕头，与一般农民无二，只是在1970年，村里来了一拨知识青年，他被委任为青年点的贫农代表，相当于青年点辅导员的级别，这是他回村后第一次当官。

　　记者曾采访当年的知青王茂盛，他说：“王海山到青年点第一次讲话只讲了一句，知青们大惑不解，心想连话都说不明白的人，怎能当贫农代表。”但他对知识青年却和蔼可亲，关怀备至。后来，听王海山讲了自己的战斗经历，又在他家看到了毛泽东和朱德的亲笔奖状，大家才对他刮目相看，并且肃然起敬起来。没想到这个平凡的老人，当年却是叱咤风云的英雄。

　　看来，真正的英雄往往都是一声不响、不事张扬的。

　　时代商报记者马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