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

　　廖钧

　　我跟老婆结婚的时候穷，我们说话三句离不开钱：怎么想办法多挣钱，怎么一分钱掰成两分用……那时老婆最开心的事就是我这个月的奖金比上个月多了10块钱，还有就是她买到了一件便宜处理的衣服，昨天还卖15块，今天只要10块。

　　为了多挣钱，我下了班留在厂里加班，很晚才回家。老婆自己做了饭一个人吃，吃完饭一个人躺在被窝里听收音机（那时还买不起电视），要说多无聊便有多无聊，但她一点也没有怨言，相反，如果哪一天我早早就回来了，她就会觉得不对劲：怎么，没活干了？我说我想回来陪陪你。听我这么说，她会伸出手来摸我的额头：“你有病？没烧啊？我好好的要你陪什么？陪一个钟头丢一块五毛钱（那时工厂加班一个钟头发一块五毛钱加班费），你丢得起吗？”

　　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后来在老婆的极力鼓捣下，我离开了原来的工厂，到外地干个体户，老婆留在原来的单位。她说这叫“一家两制”：她是全民所有制，我是个体所有制，劳保福利靠她，挣钱发财靠我。

　　到了外面，回家就不那么容易了，来回坐车要花钱，耽误生意要损失钱，所以一开始我是每月回家一次，回来住一两天就走。后来老婆说：“你每月回两次吧！”我说要多丢好多钱呢。老婆说：“丢就丢，不差那点钱。”后来我就每月回来两次。回来住两天就走，老婆说：“你多住一天吧！明天我休息，陪我去买件衣服。”这回轮到我伸手摸她额头了：“你有病啊？我耽误一天丢多少钱，你一件衣服才几个钱？”老婆说：“你才有病！钱钱钱，就知道钱！”

　　女人真是个怪物，当初要钱的是她，如今不要钱的还是她。

　　她说：“有什么奇怪？那时候缺钱，所以要钱。如今不缺钱，所以不要钱。你这人才奇怪，要你去挣钱的时候你那么有心回来陪我，现在让你回来你又放不下那几个钱。”

　　《江南时报》 (2005年02月27日 第十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