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调查)2004这一年…… 山东农民目前生存状态调查

　　导报 记者 杜海 昌乐报道

　　山东农民目前的生存状态到底如何？春节期间，记者对潍坊昌乐县的几个村镇进行了调查。

　　负担确实轻了

　　大左村是昌乐县北岩镇的“红旗村”，村民收入位居全镇前列，2004年全村人均年收入达到3000元。据了解，该村人均耕地0.91亩，大部分种植大棚蔬菜。据该村的一位包村干部介绍，以前，村民每人每年需要上缴的税收在150—300元。从去年开始，农业税降低了4个百分点，现在每人需要缴纳的税收为年收入的1%，也就是30元左右，农民的负担确实是明显减轻了。

　　记者了解到，北岩镇最大的蔬菜批发市场就建在大左村，每年都有来自各地的蔬菜批发商前来收购蔬菜，同时由于农业税降低，大左村有很多村民因为贩卖蔬菜发了财。在批发市场做生意的老孙是当地人，春节期间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他告诉记者，以前自己也种蔬菜大棚，后来他发现自己种菜虽然也能挣些钱，但是远不如到农民地里贩卖蔬菜挣钱来得快。于是从前年开始，他把自己的蔬菜大棚承包给别人，自己和妻子用多年的积蓄买了一辆农用车，做起了菜贩子。如今，他已经在蔬菜市场混得不错了：有了乡里乡亲的蔬菜资源，又有了南来北往贩菜的客户，生意做起来自然就顺手多了。问及他现在的收入，老孙没有正面回答，“反正比种地的时候好多了。”记者通过与其他业户交谈了解到，现在在批发市场贩菜的，每年的收入少说也有上万元，有的已经自己买了大货车，跑起了长途运输。

　　年轻人忙着进城

　　杨文和妻子杨翠香是北岩镇杨家淳于村村民，前年，他们还是村里地地道道的农民。在家里种地，虽然吃饭不成问题，但就是手里缺钱花。于是，去年上半年，杨文和妻子开始了外出打工的历程。杨文在镇上的一家企业开货车，月收入600元，年底还有1000元的奖金；妻子现在在县城的一家纺织厂打工，“学徒”期间月工资350元，包吃住。算下来，夫妻每月的收入已经超过1000元。孩子由杨文的父母照看，他们只在农忙的时候请假回去忙活几天。杨翠香说：“以前的时候就是死脑筋，就知道守着家里的几亩地，种得再仔细有什么用？也多打不了多少粮食，一年到头手里也没几个钱。现在在外面打工虽然挣得不算多，可是到手的都是现钱，基本花不了多少，一年攒个万儿八千的也不是很难。这样干上几年，孩子上学的钱就够了。”

　　杨文一家在附近的村子里很有代表性，他的大哥大学毕业，早就在城里安家落户了；二哥是厨师，在村口摆个摊卖些熟食，收入也不错。杨文兄弟三个虽然都是农民出身，但早已经不是靠天吃饭的农民了，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和头脑，他们的生活水平越来越高。

　　农民给农民打工

　　在北岩镇，年龄在18—40岁的男性村民中，外出打工的占相当大的比例，打工者以在乡镇和周边县市为主，远距离的如广州、厦门也有，但是为数不多。即使不常年在外打工，也是在农闲的时候到尧沟镇等地方去干活挣钱（当地人称为“下市”）。

　　尧沟镇是昌乐县最早发展大棚蔬菜的乡镇之一，因为距离县城和高速公路较近，大棚蔬菜发展迅速，当地的农民因为种植的大棚面积较大，自己家人手不够，就会雇佣一些周边地区的农民帮着干活，现在这一“人才市场”已经发展得颇具规模，尧沟镇也成为许多农民争相去打工挣钱的地方。每天早上天不亮，载着去“下市”的人的三轮车就出发了，从北岩镇到尧沟镇有20公里，坐公共汽车需要5元钱，而坐小贩们的三轮车则只需要2元钱。对于一天只能赚到二三十元钱的人们来说，省钱对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记者注意到，拉送农民的三轮车就是普通的农用车，因为这种农用车根本就不允许载人，更不用说超载了，所以，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通规则可言，而且对于司机来说，只要能挤上，人越多越好。但是这种交通方式极不安全，就在春节前，一辆载着“下市”的人们回乡的三轮车出了事故，听说死伤惨重。

　　记者了解到，“下市”打工的行情也分淡旺季。在农闲时候，下市打工的人较多，而需求量较少，这时打工者每天得到的工钱就会少一些，一般在20元左右；反之在农忙的时候工钱则会高一些，一般在40元上下，在春节前后最高，每天最高可达60—80元。据一位常“下市”打工的村民讲，短期打工的好处就是时间上比较自由，家里的农活基本上耽误不了。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劳动量很大，并且由于市场不规范，农民干了活儿拿不到工钱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没时间享受精神生活

　　杨家淳于村村民小宋这两年在厦门打工，他对记者说：“种地收入太少了，取消农业税虽然减轻了负担，但是手里也多不了几个钱，有能力还是得出去挣点钱。”虽然现在他干的是出力气的活，但一天也能挣个三十、五十的，用他的话说“累点也值啊，毕竟比起在村里守穷强多了。”但他也坦言，外出打工累点不算啥，就是精神生活太过贫乏，“去厦门两年了，但现在我连那里的影院啥样都不知道。票价贵是一方面，也没时间去啊。”他说，平时也就是和工友们打打牌，听听广播，或者到旧书摊买本低价处理的杂志来看。“现在国家对民工工资拖欠、子女就学难等问题比较重视，我希望对于如何丰富农民工的精神文化生活等问题，国家也能够重视起来。”小宋说。

　　女孩辍学保男孩

　　与杨文和妻子担心的问题一样，孩子的教育仍是很多村民担心的一个大问题。近年来，教育收费逐年提高，而农村一对夫妻两个孩子的情况还是比较多。要想让两个孩子都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对于一户普通的农民家庭来说非常困难。现在一个孩子从小学到大学毕业，少说也得六七万元，但是一户普通农村家庭一年收入也就5000元左右，要想让孩子顺利地大学毕业，这个家庭要持续积累十几年，这还要保证这个家庭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不发生任何意外。因此，如果一个普通农村家庭中有两个孩子上学，要么其有一个孩子要辍学，要么就得负债累累。

　　昌乐县北唐吾镇的张瑞祥家有两个孩子，大女儿今年12岁，上小学4年级，儿子5岁，上幼儿园。张瑞祥因为身体有病，常年吃药，不能外出干活，只能在家照看孩子。所有的家庭支出靠家里几亩农田的收入和妻子下市打工的收入。“你不让孩子识几个字，长大怎么办啊。可按照我们家这个情况，最多也就能让女儿念到高中毕业，然后找个地方打工，全家一起供儿子读书，两个孩子都上大学是供不起。”张瑞祥无奈地说。据了解，当地村里儿童入学的年龄一般在7岁左右，学费（包括书费和杂费）一般是一学期100多元，这个数字对于一般家庭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相对于城里的学校是收的少多了，但也有不少村民抱怨说学校收费太高了。按村民现在的家庭收入，确实有一部分村民负担着比较吃力。尤其是每年秋季预收书款的时候，由于此时正是农忙收获播种季节，也急需用钱，所以就与学费相冲突。两方面都需要钱。怎么办？农活是耽误不得的，不然就要影响来年的收成，这牵涉到农民的命根子，于是有的村民就只能想方设法缓交学费。“小学都收这么高的学费，将来初中，高中怎么办啊！大学则更不能想了！”北唐吾镇的一位村民对记者抱怨说。

　　另据记者了解，拿北唐吾镇来说，每年各村里能考上高中的人数少之又少，多则六七人，少则一个人也没有，而一个村能考上大学的也是几年出不了一个，大多数农村孩子都是要回到村里的，要么务农，要么打工，很多是早早辍学在家。

　　卫生所看病，城里买药

　　和教育问题一样困扰村民的，还有医疗问题。城市里很多家庭都有病看不起，更不用说农村了。一场大病足以让一个农村家庭倾家荡产，而由于经济实力有限加上观念问题，医疗保险的普及率仍然较低。据记者了解，北岩镇的大部分村子实行的是农村合作医疗保险，也就是村民每人每年交10元钱，可以享受住院医药费报销40%、最高报销5000元的待遇。但就是这样的保险，也有很多村民不愿意投保。因为村民生病一般就到村里的卫生所去看一下，一般也住不起院，花上两三百元就是多的了。此外，据记者了解，购买养老保险的村民更少之又少了，一个村里也找不出一两个。原因之一是购买养老保险所需要的投入较大，一般村民承受不起；另外绝大多数村民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养儿防老的观念还根深蒂固。

　　据了解，很多村里的卫生所条件很简陋：一个医生，两间沿街的平房，一间摆放药品，一间用来休息，一台血压计、听诊器差不多就是医生看家的装备了。卫生所里卖的药也不便宜，但是比县城的医院要便宜一些，很多人都选择到县城的药材专卖店去买药，药便宜一些，质量也比较有保证。据一些村民讲，有人还经常看到药贩子进出村里的卫生所，因为卫生所的医生贪图便宜有时候就进一些这样的药，难免让一些假药流入农村市场。而记者在一家乡村卫生所采访时注意到，很少有人来这里看病。值班医生对记者戏言，来这里的病人大都是不需要检查的，自己就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直接到这里来拿药。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的卫生站更像是药房。不需要医生的处方，只要不是安眠药之类的危险药物，其它的几乎都可以买到。应该说，现在很多农村是不再缺药了，但是药品管理混乱作为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也应引起人们的重视。

　　采访中，北岩镇一家乡村卫生所的马医生对记者坦言，实际上很多农民因为长期劳作，身上多少都有些疾病，但大多因贫穷看不起病，同时各村卫生院大多设备简陋，医务人员技术水平相对也较低。“因此，我希望市里的一些大医院能够与乡镇卫生院、所结成对口支援单位，这样，参加支援的大医院的医疗人员可以亲身体会到农民因病致贫、因病返贫的现象，了解到农村缺医少药的现实。”马医生说，“而且，通过帮助并指导乡镇卫生院提高医疗水平，或接收村卫生所里的医务人员进修，也会督促村卫生院所的医务人员努力钻研业务，发掘更适合农村、适合农民的简便、有效的治疗方法。”责任编辑:刘家昌（来源：经济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