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学校：“暴走”纠“差”

　　一个上海孩子的“长征”之路

　　“或许是一个渴望吧，渴望我自己会有毅力，能把一件事坚持到底。我曾经很多次痛下决心，想有毅力，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而到了这所学校，我没有想过会有毅力，但我却不知不觉有了毅力。”

　　在这家名为“徐向洋教育训练工作室”受训的12岁上海少年龙辉（化名）2月6日写下了这样一段日记，那天是他来这所学校的第13天。而在这之前，他并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把他送到这里来“吃苦”。

　　记者见到他时，正逢开饭时间，一张油饼，一个咸蛋再加一碗白粥，龙辉吃得狼吞虎咽。

　　1月23日那天，龙辉在妈妈的陪同下，在江苏徐州追上了正在行军的“大部队”。那一夜龙辉跟着队伍跌跌撞撞一口气走了50公里，从下午5点走到第二天凌晨3点。“鞋子一脱，脚底板上满是水泡，脚放在水里钻心地疼。”这次“长征”之前，龙辉记忆中走路最多的一次是在上海徐家汇陪妈妈逛街，“那次不停走了三个小时，一边走一边玩所以也没觉得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自信地一口答应妈妈来这里，谁知根本不是一回事。”

　　跟在“徐向洋教育训练工作室”受训的其他孩子一样，龙辉的家境优裕，但随之而来的一些“毛病”却让父母苦不堪言，“你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立刻跑出门，不理人。”龙辉的妈妈这样对管带老师说。

　　“我不认为自己是坏孩子，但我有缺点，比如缺乏毅力、注意力不集中、英语成绩差、自理能力弱。”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里，龙辉经历了三次长途行军和一次急行军，加起来超过了200公里。“已经到了行军时连闭眼睛都感到特别累的地步。但稍微走慢一点后边的人就会推你，你不得不往前走，再看看其他比你小的同学还在走，你又不好意思停下来。”就这样，龙辉咬紧牙关“撑”了下来。

　　在这段与同学们同吃同住的时间里，龙辉渐渐发现自己起了变化：以前在家里连双袜子都不洗的他，现在除了大件的外套所有的衣服都是自己洗；以前除了打游戏能安稳地坐在椅子上的他，现在也能静下心来看几个小时的书了。

　　一个“差生父亲”的教子之方

　　行走学校的创办人徐向洋，是一个被个别孩子称作“江洋大盗”、“魔鬼”、“怪人”的中年汉子。就是他拿自己儿子做试验，研究出了这套颇受争议的专门针对“差生”的教育方法，创办了中国第一个“择差录取”学校。

　　徐向洋身材魁梧脸色黝黑，说起话来不知不觉的就会非常投入，让别人很难插嘴。他早年下过乡、插过队，1978年高中毕业后当过兵，退伍后考上电大，之后到江苏省农垦职大担任聘用教师。1996年，10岁儿子的一次考试改变了徐向洋的人生轨迹。

　　那年徐向洋的儿子徐天歌夹着一张成绩为“10分”的数学卷子，怯生生地溜进了家门。让儿子奇怪的是父亲这次并没打他，只是不停地抽着烟。第二天清晨，徐向洋做出了让一家人都震惊的两项决定：一、辞去学校的工作；二、徐天歌停学，就在家跟着父亲读书。

　　徐天歌停学后，徐向洋带他做的第一件事情是“玩”。徐向洋问：“你最喜欢玩什么？”徐天歌脱口而出：“溜冰！”“好！我就带你去溜冰。”那天徐天歌玩得非常过瘾，徐向洋则在一旁不断给他提要求：“左旋转你会不会？你再试试右旋转、倒退着溜。”这样，徐天歌就特别留意看别人溜，跟别人学，自己慢慢练。

　　徐向洋就这样陪儿子练了足足一个月，等到儿子没兴趣了，又问他：“你知道你现在为什么没兴趣了？因为这个场上已经没人能超过你了，你将这件事情完成得很好！下面我们来做第二件事———弹吉他。”有了“溜冰”的“经验”，徐天歌很快在艺术方面取得了成绩，最终被南京晓庄学院破格录取。

　　教子之方让徐向洋得出了结论：很多被戴上“差生”帽子的学生，其实并非是“顽石”一块，只要通过外部力量帮助他们改掉毛病，培养他们学习的兴趣和毅力，照样可以琢出“美玉”。

　　不久，徐向洋又尝试着对邻居家的几个“差生”进行教育，果然成效显著。于是，他索性办起了训练班，专收“差生”和“问题孩子”，许多家长带着孩子前来，又触发了他的办学念头。最终，半军事化的“淮安市徐向洋教育训练工作室”开办了。

　　一千公里定人生

　　“用长途行军的方式目的就是要磨炼学生的意志力，意志力是各项学习的前提，同时让这些孩子在集体生活中学会互相关爱、养成集体主义精神。”徐向洋这样理解他这种独特的“差生矫正”方法。他给学生们定下的目标是：一千公里定人生。

　　“上午25公里，下午、晚上再走25公里，合计一天50公里，然后再找适当时机搞个机动前进”、“今天把这支队伍走垮，让他们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这些“不近人情的话”经常出现在老徐的口中。

　　在行走学校创办初期，他们还只是在江苏省内进行行走式的军事训练，2003年开始，他们有了跨省的行走。学生们从江苏淮安出发，一路经泰山、大别山、雁荡山、井冈山、韶山最后到达西柏坡，一次不折不扣的“红色之旅”。

　　行走学校的门槛可不低，每个学生每月的学费是2000元。目前行走学校共有学生70多人，来自全国各地，他们共同的特点是：年龄在8到15岁，家境富裕的“问题孩子”。行走学校里没有老师，管理学生的工作人员一律称为“管带”，20多个管带中，一半以上都是退伍军人；不分班级，只是按照学生受训时间的长短和体能状态，分为四个中队。行走学校共有14台车，其中有6台卡车是学生们的宿营车，车里面用木板隔为上下两层，铺着军绿色被褥。洗过的衣服就晾在车里。车内空间狭窄，一辆车内要睡20名学生。

　　徐向洋介绍，行军时每天早上6：00，在孩子们起床前，管带们都会打好开水供孩子们洗漱。如果宿营地点靠近市区，早餐一般会在饭店买油条、包子，如果买不到，餐车能提供馒头和稀饭。中午，一般会供应两个炒菜，冬瓜、白菜、土豆，这些基本上每天都有储备，每到一个新地方，就要补充新鲜蔬菜。

　　一次摔坏腰一次挨了打

　　8年来，共有300多个“问题孩子”在行走学校接受过训练。然而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心甘情愿来这里吃苦的，很多人因为忍受不了这里的“苦”，忍受不了“想家”，而选择了“逃跑”。

　　13岁的河南男孩乐天（化名）大年三十的下午从行走学校出逃了。这已经是乐天第二次出逃了，上一次逃跑时乐天从二楼跳下结果腰摔成了“压缩性骨折”。

　　这次逃跑乐天仍然没有成功，徐向洋说，最后乐天被110送回了学校。回校后，挨了管带一顿打。徐向洋说，打学生其实是学校明令禁止的，“我也承认，目前学校发展的最大障碍，就是管带的素质参差不齐。”

　　“学生进校之前，我们跟家长都签了协议，‘学生擅自离校产生的后果，工作室概不负责’。”

　　作者：晨报特派记者于任飞江苏淮安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