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清朝十二帝（连载）

　　阎崇年著作

　　六、顺治同母后的关系

　　顺治的生母庄妃，是蒙古科尔沁部寨桑贝勒的女儿，中宫皇后的侄女，关雎宫宸妃的妹妹。她14岁嫁给皇太极，到崇德元年（1636年）才被封为永福宫庄妃。庄妃并不太受皇太极宠爱。庄妃在“四妃”中嫁给皇太极最早，却位列最后。位列第一的关雎宫宸妃，天聪八年（1634年）26岁才入宫；位列第二的麟趾宫大贵妃、位列第三的衍庆宫淑妃，都是蒙古林丹汗的遗孀，天聪九年（1635年）才入宫。她们三人比庄妃入宫晚十四五年，却都排在庄妃的前列。以上例子说明，庄妃并不是皇太极最宠爱的妃子。皇太极最钟爱的妃子是庄妃的姐姐、关雎宫宸妃。皇太极死时，顺治6岁，庄妃33岁，可谓孤儿寡母。儿子顺治继承皇位，自己在宫中地位又不高。虽说是顺治继位后尊她为皇太后，但她的姑姑老太后还健在。一个寡妇带一个6岁儿皇帝实在是不容易。这使人联想起明朝万历皇帝和他母后的故事。

　　万历皇帝10岁继位，他母亲李太后原是宫女，万历继位后上皇后尊号为“仁圣皇太后”，上生母尊号为“慈圣皇太后”。但他的生母在宫中没有地位，吃饭时仁圣太后和万历帝坐着，慈圣太后却站着。内廷有仁圣皇太后，外朝有大学士张居正，万历皇帝才10岁，她依靠什么巩固自己的地位？这位女人太有心计了！一天，她说：夜里做了一个梦，梦中神托言：自己是九莲菩萨转生。于是，她捐资在北京阜成门外修建一座慈寿寺，供奉九莲菩萨。寺中还修建一座高塔，名“永安万寿塔”，又叫“慈寿寺塔”。从此，她的威望极高，受到宫内外人的敬重，没有人敢欺负这位现世“九莲菩萨”。虽然孝庄太后没有这个心计，但她也有她的办法，这就是要同摄政王多尔衮搞好关系。

　　孝庄太后的事迹，《清史稿·后妃传》仅有4句话的记载：第一句是“世祖即位，尊为皇太后。”这是例行公事。第二句是“赠太后父寨桑和硕忠亲王，母贤妃。”这也是例行公事。第三句记载：“太后万寿，上制诗三十首以献。”这仍是例行公事。第四句记载：“上承太后训，撰《内则衍义》，并为序以进。”仅仅以上四句话而已。康熙继位后对这位太皇太后决然不同：什么“告上诫师行毋掳掠”啦、“朝廷有黜陟，上多告而后行”啦等等。同一篇传记，记载顺治同他母后的关系才60个字，记载康熙同他祖母的关系则有715个字。从中透露出顺治同母后的关系不太协调，甚至可能有冲突：一是，母后管儿读书过严，顺治幼年贪玩，这是家庭中的常理。二是，母后将自己的侄女许给顺治做皇后，小皇后出身蒙古科尔沁贵族，从小娇生惯养，姑母是皇太后、姑奶奶也是皇太后，小两口经常发生口角。废掉了皇后，又立一位科尔沁贝勒的女儿，顺治还是不喜欢。三是，顺治宠爱董鄂妃，遭母后反对。四是，顺治要出家当和尚，更是受到母后斥责。五是，母后同多尔衮的关系问题。

　　关于“太后下嫁”。所谓“太后下嫁”的“理由”归结为八条：第一，庄妃下嫁为保全儿子皇位。其实顺治继位是多元复杂宫廷斗争的结果。第二，弟娶其嫂是满洲习俗。有此习俗不能证明多尔衮娶其嫂。第三，顺治谕旨露出破绽。事实上没有这个谕旨。第四，多尔衮称为“皇父摄政王”。这是尊称，如同光绪称慈禧为“皇阿妈”，难道慈禧就变性了吗？第五，蒋良骐《东华录》说多尔衮“亲到皇宫内院”云云。高阳说：“极有可能孝庄与多尔衮相恋的事实。”相恋的可能有，也可能无。第六，孝庄死后埋在清东陵的昭西陵（在皇太极昭陵西面）。孝庄和康熙都作了解释：不愿意惊动清太宗的亡灵；愿意同儿孙在一起。第七，“有人见过的铁证‘太后下嫁诏’”。历史不能凭某人一说，这根本没有任何证据。第八，张煌言（苍水）的一首七言绝句《建夷宫词》云：“上寿觞为合卺尊，慈宁宫里烂盈门；春官昨进新仪注，大礼恭逢太后婚。”孟森认为：“远道之传闻，邻敌之口语，未敢据此孤证为论定也！”既不能以传闻证史，也不能以诗词定史。特别是朝鲜《李朝实录》没有“太后下嫁”颁诏告谕的记载。可以说，至今还没有见到一条关于“太后下嫁”的史证。

　　我认为：孝庄太后同多尔衮的情愫可能有，但“太后下嫁”（“大礼恭逢太后婚”）确实无。

　　孝庄太后一生经历五朝———天命、天聪、崇德、顺治、康熙，可谓极五世之尊亲、统两世之养考，是清初一位杰出的女政治家。

　　（待续）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5年03月02日 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