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仓
每逢鸡年，关于鸡的“候鸟文章”铺天盖地，叙说鸡历史，弘扬鸡文化，讴歌鸡精神，颂扬鸡道德，研讨鸡功能，阐述鸡作用，就是不提鸡的缺点。外国鸡是什么德性，没见过，不了解。我从小帮父母亲养土鸡，观察我们邻家养的莱杭鸡、黑乌鸡，长大后，多次参观现代化养鸡场，对土产鸡的缺点有所了解。
鸡的原名叫做凤凰。西周传说，“凤鸣岐山，凤翔陈仓，陈仓山人不识，惊呼：宝鸡！”鸡是被古人类驯化的第一批动物，野生的叫凤凰，豢养的叫鸡。陕西省宝鸡市南的陈仓山也叫做鸡山、鸡凤山。鸡被驯化以前，它是高贵的凤凰，与出自渭水源头的龙齐名，龙凤呈祥。被驯化之后，鸡成了人类的奴才。驯化后的家养鸡按功能分为蛋用鸡、肉用鸡、斗鸡三类，公鸡被任命为“啼明鸡”的，拥有一点发言权。母鸡虽然也能叫鸣，古人不但对母鸡(牝鸡)实行性别歧视，而且编造迷信和谎言。例如，《系辞》曰：“牝鸡司晨，家之穷也！”《尚书·牧誓》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其意思是说，母鸡叫鸣，家道败落，没有好兆头！依我愚见，古人所谓“德禽”鸡之“德”，不过是奴才之卑、杀才之贱、玩物之媚而已。
鸡醒得早，叫得欢，老提醒别人做事，自己却整天无所用心，无所事事，无所作为，毫无目的，到处乱转悠。公鸡爱吹牛，嗓门大，调子高，似乎它不叫鸣，天就不亮，它报时比手表还准！母鸡不敢有一点成绩，下个蛋就叫个不停，无论鸡蛋大小软硬香臭，一律喊叫：个个大！个个大！
鸡生性自私、小气、偏狭、庸俗、目光短浅，总是盯着小米小虫，小名小利，小算盘，小计较。鸡特别爱嘀咕，瞎嘈嘈，有事没事嘀嘀咕咕乱叫，怨天尤人，别人都欠了它的钱，争吃了它的小米，抢喝了它的汤水，都不行，都不对，都不好，都对不起它。走进现代化养鸡场，如同走进卖油炸肉串的大排档、熙熙攘攘的卖场、人声鼎沸的剧场，一片嘈杂声！
鸡内耗成性，鸡始终把别人当作自己的“地狱”，有事没事都有仇，有理没理都怀恨，一见面就互相“掐”，直斗得两败俱伤，一地鸡毛为止。鸡本性欺软怕硬，恃强凌弱。鸡窝里的“秩序”和“座次”是武力争斗排出的。最厉害的雄鸡既像黑社会“老大”，也像监狱里的“牢头狱霸”
鸡是内战的内行，外战的外行。鸡咬自己同类极其厉害，遇到外敌就犯傻。成语“再接再厉”典出唐代韩愈和孟郊《斗鸡联句》中孟郊的诗句“一喷一醒然，再接再砺乃。”公鸡相斗，每次交锋以前先磨一下嘴。砺，就是磨。
鸡既敏感，又胆怯，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是叫，第二反应是躲，不会拼命抵抗。不如狗那样能在关键时刻冲上去，打不尽豺狼，决不下战场；也不如牛那样，勇往直前，誓与敌人血战到底。
鸡是个典型的机会主义分子，谁给好吃的，就跟谁跑，谁说好听的，它就喜欢谁，相信谁，不长记性。偷鸡贼一把米能引走一群鸡，鸡迷途不知返。狗啃骨头不忘家，老马识途回家园，鸡做不到，老丢！人们一再告诫鸡：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它就是不信，所以，受伤害的总是它。
鸡的卫生习惯极差，“鸡窝”是“脏乱差”的代名词。鸡随地大小便，不如猫，与狗差不多。鸡的饮食习惯也很差，既吃撒在地上的，也吃撒在鸡屎里的米。鸡的味觉视觉很差，无法辨别饲料、激素、避孕药、毒药，所以，屡屡被人谋害。鸡不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老把蛋下在鸡屎堆里，所以，一位名作家说，他不喜欢吃鸡蛋，一看见鸡蛋，就联想到鸡屎，犯恶心！
鸡的组织纪律性、团队精神、自治能力都很差，习惯被关在笼子里，一放就乱。鸡群是典型的乌合之众，一盘散沙，习惯于各自为政，从来不会像大雁一样排队活动，不会像狼一样集体行动，甚至不学习狼狈为奸。
鸡活得最窝囊。世人皆知有“替罪羊”，而不知有“替罪鸡”。杀鸡给猴看，鸡老是替罪，拿鸡的命给猴子作警示教育。去年，爆发禽流感，鸡又成了替罪鸡，成千上万的鸡被杀戮、活埋。
鸡，也是一个骂人的字眼。其实，有什么样的公鸡，就有什么样的母鸡；先有什么样的嫖客，后有什么样的妓女。臭男人有多臭，坏女人就有多脏。人类的没良心就在于在物质上用鸡，杀鸡，吃鸡，玩鸡，还在精神上侮辱鸡。
笼养鸡已经失去了大自然赋予它自由的野性、自主的本性、自尊的血性，稀里糊涂地出生，浑浑噩噩活着，不明不白地死去。一茬又一茬，一代又一代的鸡啊！生得没有意义，活得没有尊严，死得没有价值。
(本文“鸡年”来到前写就，为不扫众人之兴，春节之后拿出来发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