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使者”穿越天上人间(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3月06日15:20 新民晚报

——云南雪山峡谷邮路投递员尼玛拉姆的故事

　　云南的雪山峡谷邮路、贵州的山间邮路、四川的马帮邮路、洪泽湖的水上邮路……是国家邮政总局向世界推出的“中国七大特色邮路”。本报今天给大家讲述的，是云南雪山峡谷邮路上的独特故事。

　　特约撰稿李波本版摄影高铭郭铁流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叫“香格里拉”，来自全国各地的旅游爱好者们，面对着脚下深深的澜沧江峡谷，不由得发出惊叹，悬崖间悬挂着的像面条一样的小路，究竟是谁走出来的？

　　没有人会想到，那是一条乡间邮路，是乡村投递员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是通往山里的唯一通道。德钦县云岭乡的尼玛拉姆就是行走在这条邮路上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投递员。背靠白马雪山、面对梅里雪山，她一天天、一年年地走在这条邮路上。

　　让我们循着这条雪山峡谷间的邮路，去探访投递员的一串串艰辛的足迹吧。

　　邮路覆盖964平方公里

　　说到尼玛拉姆，得先说说她的老所长桑称。

　　桑称老所长现年47岁，从20岁参加工作起，就一直在德钦最艰苦的羊拉邮电所从事最艰苦的马班投递，足迹遍及四川、西藏、云南，最长的邮路一个单程就要行走8天，每天风餐露宿，居住在山洞、原始森林之间。

　　1999年，桑称在这条邮路上实在走不动了，长年山区投递，风餐露宿的生活给他的身体带来巨大的伤害，这年他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到医院检查患了腰间椎盘突出。

　　可邮路还得有人走啊，1999年，经单位同意决定招收一名邮政投递员，于是在众多报考人员当中，尼玛拉姆凭着她的认真踏实和当地人少有的初中毕业学历脱颖而出。

　　尼玛拉姆投递的路线共有3条，一条是沿澜沧江而上，穿过9曲18弯的月亮湾峡谷，直到41.5公里以外的明永村，这条路来回需要行走4～6天。

　　第二条从月亮湾峡谷入口直上，翻越雪山，经过4500米雪线，到达雨崩村，行程3天。

　　第三条路线是从2400米海拔的云岭乡政府所在地的背后，向上走10公里山路爬到4000米海拔红坡村，平行投递2个村庄后，沿着羊肠小道直插只有1900米海拔的澜沧江河谷，顺着公路走13公里后过溜索，去到对岸的3个村子，这是最短的一条邮路，只要2天，来回行走50多公里。

　　第一次是老所长桑称带着尼玛拉姆上路。在路上，老所长把投递工作的要点言传身教。在云岭乡，拉姆要走的邮路总长度达到350公里。

　　第二次，尼玛拉姆就放单飞了，成了方圆964平方公里，5700多人的信使。

　　邮包里装了什么

　　他们的邮包里，除了信件报刊之外，还装着老百姓需要的针线、盐巴、常用药品、小百货、手机充值卡。

　　以前主要随身带些常用药品，现在很多投递员和藏民情同一家，也经常带些日用品。近几年随着旅游的开发，有的高山上的村庄也有了手机信号，有的藏民也用上了手机，充值卡就成了他们最大的需求。藏民订阅的报刊有：人民日报、云南日报、参考消息、中国青年报、读者、知音等农村致富类报刊、电子类报刊、电影杂志、时尚杂志等。投递员和藏民情同手足，一个乡3000人，用不了几年大家都是熟人了，为藏民携带汇款是没有问题的，外地人来得很少，当地民风淳朴，治安良好。

　　邮包一般重15－30公斤，因为现在5公斤以下的包裹要投递到户，包裹多了，就重到了30公斤。送一封信要吃那么多苦，拉姆是怎么想的？她说，当我把信或包裹交给村民的时候，村民就会欢呼道：“我们像得到宝石一样！”

　　藏族的村子都在山坡山头上，有时候二三户人家就是一个村子，只能靠走，又不通电话，也没有手机信号，人们生活必需品很缺乏。为买一些盐巴、针线、药品出山，显然很不划算，尼玛拉姆的邮包就成了藏民们的小药箱、针线包、小杂货铺。

　　尼玛拉姆第一次带药品有些偶然：她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时，脚被山羊踢下的石头砸了个口子，鲜血直流，没有带药品，尼玛拉姆只能用地上的灰糊在伤口处止血，然后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以后，尼玛拉姆就经常随身携带一些常用药品，顺带着也给乡亲们使用。

　　尼玛拉姆没有手机，但是使用手机非常熟练，因为她还代为销售手机充值卡，在云岭邮政所，我就见到尼玛拉姆借用街坊的手机帮藏民用户熟练地充值。

　　惊心动魄过溜索

　　在澜沧江流域的藏族、傈僳族居住地，居民被滔滔江水阻断在两岸。两岸居民在江边拴上两根巨大的钢索，做个溜索。过江时把一个滑轮挂在钢索上，用一根绳子绑在腰间挂在滑轮上，借助两边高低差的惯性滑到江对面。

　　尼玛拉姆最记得第一次过溜索时的情景，那时的她从来没有过溜索的经验，望着奔腾湍急的澜沧江，她心头一阵阵发憷。她的弟弟就是在16岁时掉进这条江里淹死的。

　　但是，选择了这个职业，她只有往前走，在老所长的带领下，她一咬牙，稀里糊涂过了江。在后来的5年里，她每周都要过溜索，每次过溜索都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在下雨的季节，她经常遭遇到危险，由于雨水和钢索上的防锈油混在一起，变得异常湿滑，她过溜索失控，多次撞在对岸的墙上，半天不能起来。但邮件还得送，休息一会后，尼玛拉姆还是坚持着走。

　　20个达瓦谁是收信人

　　藏民的名字常常取相同的发音，这给送信的尼玛拉姆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比如有一次投送一封寄给查理桶村达瓦的信件，当地有20多人用达瓦这个名字。尼玛拉姆挨家挨户去问，从村里找到地头，再找到放牧的牧场草地，终于找到了收信人。

　　以后尼玛拉姆就长了心眼，每次她都和村里人拉家常，了解乡亲们谁家投亲靠友到了哪里，谁家的尼玛去了内地哪个城市打工、做生意……渐渐形成了自己的资料库。以后，再遇到重名的信件，投送起来就轻松多了。有时候连派出所的警察都要来问尼玛拉姆人员流动的情况呢。这样的本领，在藏族地区是每个投递员都必须具备的。

　　三块油布保一路平安

　　尼玛拉姆随身携带三块不同大小的“油布”（当地藏民把塑料布也称为油布）。

　　白马雪山和梅里雪山峡谷地带，是典型的垂直分布气候，受孟加拉暖湿空气的影响，这里雨水偏多。

　　有一次，尼玛拉姆没有听老所长的话，看着天气晴朗，就没有带雨具，结果在一个山崖间突遇一场大雨，尼玛拉姆知道信件决不能受潮，那是重大责任事故，于是，只有迅速找一块大石头，把邮件藏在石头缝里，自己站在悬崖边任雨水冲刷，又冷又饿又害怕，直到傍晚雨停才继续赶路。

　　尼玛拉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每次出行都带着三块不同大小的塑料布，小的包裹邮件，中等的遮盖包裹，而大的自己使用。这样既不会弄湿邮件，也不耽搁行程。

　　几天经历春夏秋冬

　　“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这句当地俗语生动地描述了尼玛拉姆邮路上的景观和气候。在她的投递路段，一会儿要上4000米接近雪线的地方，那里是零下的温度，感受冬天的寒冷；一会儿下到海拔只有1900米的澜沧江河谷地带，那里是30℃以上的高温。在高海拔的地区，四周一片寂静，尼玛拉姆要感受死一般的寂寞；而在河谷，四面知了的叫声震耳欲聋，感受嘈杂的热闹。尼玛拉姆总是带上棉花，把耳朵塞上。

　　气候反差大，尼玛拉姆穿衣就成了问题，穿着厚厚的衣服经过峡谷的时候，浑身被汗浸透，爬上4000米海拔雪线，冰冷刺骨。但是衣服不能减，只能用自己的身体调节，尽量适应。

　　这一带的投递员都有风湿病、关节炎和语言、听力障碍：高低海拔之间的变换，损坏了他们的耳膜；一路寒暑、温度变换，他们患了关节炎；而长时间孤独地行走，使他们不太善于用语言与人交流。

　　在采访中，笔者发现尼玛拉姆经常在采访告一段落时，独自一人跑得远远地蹲在路边发呆，可能她习惯了每天与熟悉的大山的内心交流。

　　最怕送高考录取通知

　　对于求学的孩子来说，录取通知书是他十多年苦读的回报，日夜盼望收到录取通知书的这一天。

　　可对尼玛拉姆来说，每年最怕的就是投递录取通知书，因为她的投递班期是5天一班，而且一般邮件只要投递到村公所就可以了。

　　但是录取通知书是有特殊时限和要求的，只要通知书一到，就必须马上出发，而且要投送到自然村，投送到本人，任何人不能代收。藏民在忙完农活后一般都上山放牧，求学的孩子回到家里就变成了牧民，投递难度可想而知。只要见不到本人，要么自己上山寻找，要么就让村里的乡亲通知考生，约好时间地点，再次投递。

　　尼玛拉姆遇到的最艰难的一次高考录取通知书的投递花了她6天时间，她不断穿梭于乡镇和村子之间，最后在一个高山牧场才找到了这名考生。看着考生充满喜悦的笑容，尼玛拉姆说的话很实在：“虽然我最怕投高考录取通知书，但是最最希望多些人考取。他们能上学，家乡就有希望了。”

　　投递路上动物比人多

　　在千山万壑的投递路上，尼玛拉姆见到的动物比人多。在藏族村子里，她经常被几十条狗穷追，村里的狗很尽职，必把生人撵出村庄才罢休。藏民家里最凶猛的藏獒发出的低沉的怒吼，使人毛骨耸然，而且四面到处是狗叫。

　　尼玛拉姆常常不知道是怎样狂奔出了村子的，这样的情景每次投递都要经历。她在进每个村子前都会习惯性地捡起一根棍子。不过，她笑着安慰我们说，好几个村子的狗都认识她了。

　　在路上，尼玛拉姆最害怕遇见蛇，在峡谷潮湿的环境下，蛇非常多，她有一次见到一条蛇横在路上，“啊”地大叫了一声，赶紧绕路奔走，多走了数公里。以后她一经过潮湿的地方就捡一块石头扔出去，然后再走。

　　德钦高原峡谷七仙女

　　人们常把邮政投递员亲切地称为“绿衣使者”，但尼玛拉姆却是一个“红衣使者”，在投递的路上她总是穿一件红衣服。

　　因为在雪山峡谷间，到处是绿色和荒凉的灰黄色，而走在路上难免会发生意外，绿色制服容易混在周围的景色中，让人以为只是一棵树。红色是最显眼的，能让人们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自己。

　　这也是高原投递员的特色。在投递的过程中他们从来不戴帽子，山里风大，戴着大盖帽容易让人在关键时刻遇到危险。譬如走在悬崖小路上，为了照顾头上的帽子而分心，过溜索的时候会被帽子的带子勒住脖子而遇险。我们在老所长桑称的家里就看到以前不同时期发的邮递员帽子，都是崭新的，因为没有戴过。

　　尼玛拉姆一直念叨着要说说她的同事们，她们也十分艰辛。

　　不为人所知的是，德钦5个乡镇的邮政所全部是女性职工，除了云岭曾是尼玛拉姆和桑称两个人在一个所外，其余都是一人一所，她们既是投递员又是营业员，同时也是所长。

　　云岭的尼玛拉姆、燕门的拉注、羊拉的卓玛、佛山的阿青、霞若的桑梅，加上维西巴迪等2个乡镇的2名女投递员，她们是澜沧江、金沙江峡谷的邮政信使。

　　在藏语里尼玛是太阳的意思，拉姆是仙女的意思，合起来尼玛拉姆就是太阳仙女的意思。与尼玛拉姆一样，每天，这七位太阳仙女穿梭在月亮湾大峡谷间、梅里雪山下，传递着各种信息，为政令畅通、亲情传递默默奉献。

　　尼玛拉姆（左一）送来的邮件被当地人赞为“珍贵的宝石”

　　孤独过大山

　　过溜索时的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