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深处

　　钟南山院士融高超的业务造诣与崇高的政治品格于一身，充分体现了新时期共产党员的先进性

　　春暖花开，万木葱茏。在热火朝天的全国“两会”上，大家发现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钟南山委员。原来，他因病请假，无法到会。但身在广州，他仍心系北京，抱病赶写提案，呼吁加强食品药品安全监管，让老百姓吃得放心。

　　国计民生，时刻压在这位有近40年党龄的老党员心头。

　　南山深处，闪耀着共产党员先进性的光芒。

　　抗非领军人物

　　“在非典中，我之所以比较出名，是因为年长几岁，多做了些总结归纳的工作而已，‘抗非领军人物’实在提得太高了”

　　在很多人看来，作为抗击非典的一面旗帜，钟南山一生的辉煌由此铸就。两年过去了，“抗非领军人物”的生活怎样呢？

　　“荣誉多了，大家的期望更高了，逼着自己讲话做事要更负责！”钟南山说，“抗非领军人物”这样的提法太高了，科研工作其实是国内外专家一起做的，“我之所以比较出名，是因为年长几岁，多做了些总结归纳的工作而已”。

　　汲取非典的教训，现在学界非常注重大协作，通过北京、上海和香港等地专家的携手攻关，SARS科研有了很多突破，在国际权威杂志上发表了不少论文，快速诊断试剂盒已经上市，非典疫苗的研制也非常顺利。这当中，钟南山发挥了很好的组织协调作用。

　　前不久，美国科学家提出“非典已从自然界灭绝”，引起轰动。“如果仅因有限的几只果子狸身上没发现SARS病毒，就得出非典灭绝的结论，不仅太武断，而且会产生误导，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错误认识！”钟南山广泛征求了上海、香港专家意见后，站出来质疑：美国科学家的观点只是病毒学研究的结果，缺乏流行病学的依据。大量研究表明，果子狸所携带的冠状病毒与广东非典患者携带病毒的基因测序高度同源，大家不应对非典掉以轻心。仗理执言的南山风格，再次赢得了大家的尊敬。

　　今年1月31日，应省委邀请，钟南山给全省党员作了一场党员先进性报告。他的一段真情告白，打动了在场的所有党员——“工作业务上的尖子不一定是共产党员，但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一定是所在行业的尖子！作为一个党组织，作为一名党员，还有什么比拯救生命更大的政治？”

　　非典一役，让老百姓记住了钟南山清癯、睿智的面容。当初，谣言四起，国外一小撮别有用心的势力借机丑化中国，散布错误言论，说什么“中国政府故意隐瞒疫情”、“SARS是中国的切尔诺贝利事件”等等。作为一名党员，一位呼吸疾病权威，钟南山很清楚疫症的实际情况，知道党和政府为之付出的巨大努力。他拍案而起，积极投身到另一条战线：先后到10多个国家和地区讲学交流，实事求是地告诉各国的专家学者在中国发生的SARS实情，告诉他们中国政府和人民所做的努力以及取得的巨大成绩。

　　那段时间，他既要在临床一线救治SARS患者，又要协调各地的防治工作，经常是乘20多个小时飞机到欧美讲学，讲完第二天就马上赶回来，极少休息，身体很疲惫。老伴经常劝他少外出、多休息，甚至为此发脾气。但钟南山停不下来，他说：“我是一名党员，国家有难，我必须荣辱与共。”正是由于他的努力，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国外势力借SARS事件丑化中国的企图，使国际社会对中国疫情有了一个客观公正的认识。

　　看病“三个一样”

　　在钟南山身边工作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句名言：看病只看病情，不看背景。他还有著名的“三个一样”——高干、平民，有钱、无钱，城市、农村，一样的热情耐心，一样的无微不至，一样的负责到底。现在，“三个一样”成了所有同事的共同追求

　　这两年，钟南山为科研讲学到处奔走，身体不如以前了，生活有了很多变化。但在病人面前，他依然没变，依然是普通大夫、和蔼长者。跟随钟南山多年的医护人员众口一声地笑称，在钟院士心中，“病人最大”。他有一个雷打不动的规矩——每周一次门诊、一次大查房，周六只要不出差，就回病房。只要有危重病人，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在外地出差，也要与病房保持热线联系；一下飞机，家都没回，就直奔医院看病人。

　　在钟南山身边工作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句名言：看病只看病情，不看背景。他还有著名的“三个一样”———高干、平民，有钱、无钱，城市、农村，一样的热情耐心，一样的无微不至，一样的负责到底。现在，“三个一样”成了所有同事的共同追求。

　　有一个动人细节在病友中间传颂：天冷时，细心的钟院士总要先把听诊器捂热了，再开始给病人听诊。“即使是给老病号看病，他也像初诊一样认真，嘘寒问暖，每次总要花半个钟头。”广州的黄女士提起钟南山，一脸的感激。她的两个女儿都是先天性肺部发育不良，一发病就喘不过气，到处求医未果。最后，还是钟院士巧治沉疴，让两个孩子活泼健康地生活。黄女士最难忘的是，有一次看病时，她跟钟南山诉苦说，现在用进口药，每月药费至少要1000多元，家里只有丈夫一人挣钱，负担很重。“没想到，钟院士竟悄悄记在心上了，亲自出面，帮我们联系了药厂，减了1／3的药价！”

　　有位叫屈洁琼的病友，是广州市一间小煤店的职工，患罕见的重症肌无力症，全身瘫痪，呼吸衰竭，要靠人工呼吸机维持生命。不少医院都摇头，现代医学对于这样的病依然束手无策，收治这样的病人医疗价值有限，而且还要冒巨额医疗费没有着落的风险。但面对阿琼那求生的哀怜眼神，钟南山没有犹豫，收下了她，与同事研究了一个个治疗方案，还给她配备了特护小组。病人反反复复，多少次抢救，多少次会诊。病人、家属、单位都已经失去了信心，钟南山仍没放弃。他甚至以个人的名义争取外国专家的支持，为阿琼筹到了4万多港元的药品。就是这样，钟南山和他的同事用温暖的爱心使阿琼的生命足足延长了6年！病人走了，却给医院留下了40万元的巨额医疗费。当时作为院长的钟南山，何尝不知在市场经济中，医院也要“创收”；但他更知道，作为共产党员和人民的医院，群众疾苦永远是第一位的。

　　2003年初，SARS袭来，乱云飞度，很多人谈非色变，钟南山主动请缨，“把最危重的病人往我们这里送！”有人劝他：“我们又不是传染病医院，何必自找苦吃？”钟南山坚决地说：“这不是普通的传染病，是会引起呼吸衰竭，致命的。病人那么多，我们不救，社会就要乱的！”

　　每一个非典病人送进所里来时，他都要亲自检查，制订治疗方案，甚至抓起人工气囊为病人输氧；为了检查患者的口腔，他把自己的头凑到和病人距离不到20厘米处细细观察；危重病人无法说出话来，为了和病人做足够的沟通，他耐心地观察病人的嘴形，猜测病人的手势，凝视病人的眼神，辨认他们写出的歪歪扭扭的文字。他率领的广州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呼研所成为病情最危重患者的庇佑所，救治了100多位病人，为此付出了26名医务人员受感染的巨大代价。

　　探望大家时，钟南山多次掉下眼泪，但他说：“面对危险，没有人不怕。但医生特别是共产党员不能怕，这时党员的带头其实很简单，就是走在前头亲力亲为，让别人也跟着来。”

　　不唯上只唯实

　　他坚决反对非典病原是衣原体的结论，因为“科学只能实事求是，不能明哲保身，否则受害的将是患者”

　　“父亲是个正直、严谨、有良心的科学家。”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泌尿外科副教授钟惟德谈起父亲钟南山，一脸的崇敬。不唯上，只唯实，是钟南山一生的写照。

　　大家都记得，在抗非过程中，有一场著名的“衣原体之争”，集中体现了作为科学家的南山风骨。

　　与疫魔狭路相逢，所有人都急切地想揪出“元凶”。这时，有关权威机构传来消息，在广东送去的两例死亡病例肺组织标本切片中，发现了典型衣原体，并建议对同类病例使用抗生素进行治疗。钟南山不同意，因为在实践中发现的临床症候与治疗用药均不支持这个结论。他勇敢地站出来，指出非典的病原绝不是衣原体。衣原体感染可能是非典病人致死的原因之一，但不可能是致病的原因。有人提醒他：“你就不怕判断失误影响院士声誉？就不怕影响自己的事业前途？”钟南山非常平静：“科学只能实事求是，不能明哲保身，否则受害的将是患者。”由于钟南山等专家据理力争，广东坚持和加强了原来的防治措施。事实证明，广东的专家是对的，广东的防治方案是正确的，广东也因此取得SARS患者病死率最低、治愈率最高的辉煌战果。

　　作为学识渊博的科学家，钟南山现在每晚仍坚持阅读专业书刊，了解世界前沿医学的发展；对于相关领域的新知识，他更是不懂就问，包括虚心向年轻人请教。他是内科专家，有一次碰到一个前列腺病人，对其手术适应症不太有把握，就非常认真地向身为外科专家的儿子讨教。

　　他经常笑言，共产党员学习也要带头，养成终生学习的习惯。他喜欢跟年轻人在一起，也乐意听取学生们的意见。去年，他由于劳累过度，病倒了，医生建议做手术。但他认为病情不太严重，一开始没同意。学生们知道他脾气强，就请儿子钟惟德来劝。结果，年轻人的几条道理一摆，老师傅还是点头了，愉快接受手术。大家都很感动，钟南山却笑着说，“我这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嘛。”

　　育人以己为梯

　　面对排到2007年的门诊挂号，他心里很愧疚，痛感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病人需要更多的好医生

　　现在钟南山的门诊挂号已经排到2007年了，看到密密麻麻的记录簿，他心里很愧疚，更加痛感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病人需要更多的好医生。

　　他的心愿更迫切了，所以虽然快70岁了，仍然四处奔劳：为年轻人创造更广阔的天空，让他们尽快成长，造福百姓；把呼研所办成国家重点实验室，搭建一个个科研平台，让国内外的专家能携手攻关，最终能够打败慢性咳嗽、哮喘这些困扰人类多年的疾病……

　　他常说，个人生命是有止境的，而科学进步无止境，让更多的学生超越自己，才可以使生命价值不断延伸。这些年来，他无论是担任研究所所长，还是担任医院院长、学院院长，走到哪，都有计划地建立起人才梯队，就像一名苗圃里的园丁，不停地播种、培育……

　　对于医学人才的培养，钟南山提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丁字尺模式”。众所周知，通行的人才培养模式是“金字塔”型，即要求学生在校期间层层打基础，而不是一下就扎进某个专门领域。钟南山却认为，当代学科分类越来越细，而我们国家在很多方面又落后太远，病人需求迫切，容不得花太多的时间慢慢来。所以本科阶段算是打基础，到了研究生就应该集中力量在某个哪怕是很细的领域脱颖而出。这样就个人来讲也许太专，但是合起来成为一个集体，实力就会大增。

　　他的研究生就是顺着这一思路培养的。如今的呼研所，几乎人人都身怀绝技。世界卫生组织的专家曾到呼研所考察，给他们介绍情况的就是钟南山的5位研究生。他们流利的英语、扎实的专业知识及其研究课题的难度和成果，让来访的专家们赞叹不已，说：“你们的研究所是一流的，研究生也是一流的。”

　　执著成就辉煌

　　难忘三十多年前从化农村的除夕灯光，“当时我对大家说，朝前走，我们会好起来的，会做出大事业的”

　　辉煌背后的艰辛与执著，尤为动人。在2003年广医一院百年华诞庆典上，钟南山以一个老职工的身份致辞，动情回忆三十多年前的除夕灯光。当年冬末，他们深入从化农村为农民治病。由于大年初一要上门发放药品，大家都不能回广州过年。除夕夜，十几位医生、护士就围坐在老乡屋里，凑钱买来一些糖果，围着一盏油灯，光影明灭，唱支歌暖暖身子。“当时我就对大家说，朝前走，我们会好起来的，会做出大事业的！”

　　透过他的人生片段，无论是31岁扛着锄头在长城脚下思考何去何从，无论是以43岁“高龄”远赴英伦刻苦求学，也无论是年近70临危受命屡建奇功，一以贯之的，是对理想的执著追求，是事业心的激情燃烧，是共产党员先进性光芒的闪耀。

　　1971年，钟南山进入广州第四人民医院，也就是现在的广州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当时，他还从未搞过临床，一接诊就栽了个跟头，将一位有结核病史的胃出血病人诊断为“结核性咳血”，差点误了事。这教训深深地刺激着他：没有高超的医术，当不了一个对病人负责、令人民满意的好医生。他废寝忘食地钻研，晚上干脆反锁在心电图室，拉上窗帘埋头学习。8个月下来，医疗工作笔记记了4大本，体重却整整下降了10公斤！

　　1979年钟南山考取公派留学资格，前往英国伦敦爱丁堡大学进修。满怀抱负的他刚到英国，就被浇了一盆冷水。英国不承认中国医生的资格，导师弗兰克教授当时也不了解中国，不信任钟南山，原本2年的留学时间，限制为8个月，8个月做不出什么工作，就要自找出路。43岁的钟南山压力极大，在日记中袒露了心声：“这不仅事关个人工作着落，更重要的是关系到中国医生的形象，关系到祖国的声誉。”

　　于是，他拼命工作。有一段时间，进行吸烟与健康关系问题的研究。为了取得可靠的资料，他让皇家医院的同事向他体内输入一氧化碳，同时不断抽血检验。当一氧化碳浓度在血液中达到15％时，同行们都不约而同地叫道：“太危险了，赶快停止！”但他认为这样还达不到实验设计要求，咬牙坚持到血红蛋白中的一氧化碳浓度达到22％才停止。实验最终取得了满意效果，但钟南山却几乎晕倒。要知道，这相当于正常人连续吸60多支香烟，还要加上抽800毫升的鲜血。

　　短短时间，钟南山取得了6项重要成果，完成了7篇学术论文。他的勤奋和才干，彻底改变了外国同行对中国医生的看法，赢得了尊重和信任。英国伦敦大学圣·巴弗勒姆学院和墨西哥国际变态反应学会分别授予他“荣誉学者”和“荣誉会员”称号。

　　多年来，钟南山“奉献、开拓、钻研、合群”的精神被同事们亲切地誉为“南山风格”。2003年，疫魔肆虐，沧海横流，南山巍立，人们看到了敢为人先、开放兼容的广东人精神，看到了悬壶济世、追求真理的知识分子品格，看到了心系人民、砥柱中流的共产党人风采，这就是“南山风骨”。

　　从“南山风格”到“南山风骨”，南山深处，闪耀着的，始终是共产党员先进性的光芒！

　　本报记者　段功伟　陈枫通讯员　贺小伶

　　图：

　　从“南山风格”到“南山风骨”，充分体现了新时期共产党员的先进性。严亮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