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胆篇：“农民资格”得审查了

　　干部有资格，可以审查。知识人才有资格，可以审查。工人有资格，可以审查。学生有资格，也可以审查。凡是城里人，有工作单位的，都会建有个人档案，为的就是用于资格审查。唯有乡下的农民，只在乡镇派出所里有个户口登记，没有什么个人档案，又能有什么资格需要审查呢？

　　近来有所变化。“农民资格”似乎在升值，以至有关方面，“农民资格”也被人盗用，出现了“假冒农民”现象。由此，倒也可以窥见中国农村社会变革的一斑。

　　事情发生在安徽省望江县，那儿离我的老家不远。去年初，该县实行新型农村合作医疗，6月间，合作医疗实施补偿金兑付。一个乡里，有人举报说某人兑付了7000元补偿金，他却没有“农民资格”，参加农村合作医疗不能算数。经查，属实。县里由此引起警惕。对全县参加农村合作医疗的人员，全面进行资格审查。果然，竟然有63人不具备“农民资格”，属于“假冒农民”。这些人被清理出来，补偿金如数退还。没有“农民资格”的人，都是乡镇机关的工作人员。他们“假冒农民”，参加农村合作医疗，是看到政策向农民倾斜，财政给予支持，农村合作医疗的费用低，受益大，兑付方便。这从一个侧面说明，农民确实从新的政策中得到了实惠。

　　听到这件事情，我也就第一次听到了审查“农民资格”，第一次听到了“假冒农民”。作为县级政府，还审查得很严肃，清理得很认真。事情虽然不大，却不能不说是乡间的新鲜事。

　　“农民资格”低人一等。这不是他们自身价值的必然反映，也不是由他们的社会作用所决定，而是由城乡二元体制的弊端所造成，又因社会的偏见而扩大。口头上，文件上，理论上，说农民地位有多高，但在经济上，他们收入很低，许多人至今还没有走出贫困。半个世纪前，就说农民彻底翻身解放了，但长期摆脱不了贫困，翻身解放能算彻底吗？到了市场经济时代，人的尊严与社会地位，与经济状况的联系更为密切。有钱人当老板，无钱人只能去打工。不能脱贫的农民，说他们的资格有多高，那是不切实际的。

　　如今，政策有了改变。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不可能把几亿农民排斥在外。农民贫困问题不解决，国家不可能实现现代化。按国际贫困标准计算，每人每天收入低于1美元的不能叫脱贫，我国这样的农民还有一亿多。现代化国家，一个最有标志性的指标，就是农民不再是穷人。建设小康社会，建设现代化国家，农民问题成了“重中之重”。于是，政策不断向农民倾斜，财政不断给农民补贴，农民得到的好处不断增多。最终还要同发达国家一样，形成全面补贴农业的态势。这是完全应该的，过去欠农民的太多。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农业现代化都要走补贴之路。

　　假冒都是坏事，唯独“假冒农民”让我高兴。高兴的不是假冒本身，假冒本身仍然是坏事，应该揭露，应该清理。

　　高兴的是“假冒农民”之所以能出现的社会背景———“农民资格”终于解冻了，开始升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