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数字看“老中医绝食”实为行巫

　　涂建华

　　2004年3月20日，四川51多岁的年轻“老”中医陈建民在碧峰峡冲击“世界第一饿”,其目标是绝食49天。而此前，1994年9月15日的《泸州广播电视报》更报道陈建民曾81天不进食。当人们在“商业表演”还是“科学实验”一类问题上争论不休时，我却从陈建民信仰的神秘数字里看到了“巫”！

　　大家知道，陈建民这次挑战的是美国魔术师大卫·布莱恩的44天饥饿记录。这个挑战事件背后的数字，大有文章。

　　首先，大卫·布莱恩为什么选择了“辟谷”44天这个数字？可能的原因是：第一，44天是他能坚持的最大限度，因而这个数字是随机的。第二，在西方人眼里，44是一个神奇数字。第三，其他原因。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大卫·布莱恩选择44天正是“随机”和“其他”两个方面的原因。大卫·布莱恩是一个魔术师，他和替身每人在泰晤士河畔玻璃箱中工作四天后，就趁例行体检的机会“下班”，和他的替身轮休。这样下来，替身工作5次，大卫·布莱恩工做6次，保障了在整个表演中第一天进去和第44天出来时，都是经得起检验的原人——大卫·布莱恩。这就是“其他原因”。说是随机，则是因为如果有必要，大卫·布莱恩还可以再来个8天，大不了他和替身每人加一次班。

　　其次，我们看看陈建民，他超越大卫·布莱恩，按说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自己的付出，他饿个45天就够了。可是，45这个数字在中国可不是什么数字。如果再多饿一些时辰，来个50天也好，整数，好记。可是50这个数字虽然有“半百”之称，也合人们一五一十地数数这个习惯。可是，50毕竟不是什么特别、神奇的数字，尤其不能和它的近邻49相比。于是，老中医辟谷“49”天的方案就定下来了。为了强化这种神秘气氛，在推出“老中医辟谷49天”这件神秘主义作品的同时，还附带推出了有原泸州皮化厂干群作证的带有“81”这个神秘数字的相关经历。现实和历史相结合，一件完美的神秘主义作品就在四川碧峰峡的半空中做成。

　　陈建民的辟谷，真相不得而知，如果他认真，用民谚说就是“不死也要褪层皮”，如果他作弊，像大家猜想的，饮水中加营养啦，吃室内任何作成了什物模样的食物啦，无论怎样，他都得藏在被窝里偷偷地吃躲在马桶上悄悄地吃，全没有大卫·布莱恩那种把替身换上去后躺在房子里大吃大喝四天来得痛快淋漓。中国人愿意用原始的方法超英赶美，而不管付出的代价是何等惨重。

　　用“真”功夫挑战外国人的魔术，就如用义和拳“刀枪不入”的邪说对付洋人的枪炮一样，天真而且愚昧。可历史有惊人的相似，义和拳的“刀枪不入”也好，鸦片战争的“马桶战”也好，大跃进的“高产卫星”也好，507所欲把张宝胜“神功”用于军事目的也好，中国人的用神秘主义伎俩对付外国人的高科技的的天真做法，还会坚持下去。

　　这些不说也罢。我们单单看看陈建民对神秘数字的信仰，来理解一个辟谷的中医的巫术情结。

　　古人在结绳记事的同时，对数字进行了理性的思考，他们认为数字之中应该存在神奇。

　　本来，数字的出现是生存的需要，而十进制则是人们使用指头数数的必然结果。此外，二进制、七进制、十二进制、十六进制和六十进制等等，都是在实际运用中产生的运算规则。但是古人对数字的思辨，往往生造出神秘的结果。他们不理解一加一和以会生成二，于是就到河图洛书里寻找数字的画法，到八卦推演中寻找计算的玄机。

　　八卦中每一卦的基本单位是爻，一条长长的横线谓之阳，两条短横线谓之阴。阳爻是数字“一”的原型。数字是怎么出来的呢？“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许慎《说文解字》）“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子·四十二章》）原来数字是从形上的“道”生出来的。数字是怎样画出来的呢？我们说，一根手指或一根棍子的形状，都有可能。如果这样，就没有神奇了。于是，就有了数字出于图书的说法。《易·系辞传》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黄河和洛河中出了龙马等神物，它们驮着石刻的图案或文字，图案叫河图，文字叫洛书。“圣人”按照图案的样子就画出了八卦图。也有的说，“圣人”按照龙马背上旋毛的纹路画出了一些点阵图，进而绘成了八卦图。总之，八卦和数字是相联系的，而八卦和数字又有种种神奇的来历。这些神秘的理性，把起源于生活起源于劳动的数字神化，是中国数字神秘的滥觞。自此之后，中国数字神奇融会于整个神秘主义体系，形形色色的占卜术和命理巫术，没有离开数字的。

　　数字巫术经过漫长的历史，流变于今的神秘数理洋洋大观。我们删繁就简，用一些常用的数字，来体会一下东方神秘主义背景下的数字神奇。

　　一，最基本的数字，对他的崇拜自不待言。一元方始，万象更新。我们的许多节日就是在第一日的。

　　二，为坤，为偶，结婚择吉，双数日子为佳。民间正月拜年是“初一子，初二郎。”儿子是自己家的，不论婚否，且重要，占第一。女婿则寓意合和，是和女儿一对的，为双，初二来，最好。

　　三，由“二”生发来的，言多。三人行，必有我师。举一反三，最数下去，就有点重繁了，所以三生万物。八卦中每卦三画。三三得九，九是数字之至，大吉大利，三由此沾光。

　　四，方正，代表四个基本方位。一年有四季。送礼有四，寓“四季发财”之义。粤地“四”“死”同音同调，忌讳。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南方经济迅速发展，令国人刮目相看，粤文化的地位飙升，忌四之风乍起，以至于去年北京都有部门尝试为车牌“去势”，只差没把京城的四合院改建成八合院了。

　　五，五行的数目，一掌的指头数。0.5为一半，50是重要的中间数，最来50就一百了。50岁生日是非常重要的，民间说，男不做三，女不做四，30和40有不宜做生日者，到50就男女均可了。更有夫妻合作100岁的，大吉大利。

　　六，六六三十六，数中有术，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机不可设，设则不中。六六三十六是《易经》中的阴数；阴爻“坤”的符号为“≡≡”，为六短横。太阴六六之数，表示诡计多端。阴，寓意女，寓意夜，寓意背，寓意死亡。六六三十六，阴之至也。民谚：“六六三十六，阎王接你吃腊肉。”大难之意。所以，信仰者要做36岁生日，消灾，或在“有生之年”过好最后一次生日，或在大难之后庆祝不死之福。兵家谋略有“三十六计”，道家名胜有“三十六洞天”。

　　七，五行加日月，共七个天体，是宇宙中最重要的天象。中国的天文“七”数崇拜和西方的“星期”巧合。七是基本的数字进位制。守孝的时间就是按七进制的。守一个周期为“守七”，不能再少。根据情况，有守三“七”的，也有守七“七”的。七七四十九，这就是陈建民准备辟谷的时间。七月半，是鬼节，或许也与“七”有关。农历二月十九日为观音生日，江南正是风雨季节。故有观音生日会有风雨天象之说。不过不一定在二月十九日那一天，可以宽限到“前三后七”，“七”是最大的宽限。

　　八，一个最不神奇的数字，粤地除外。说八寓意“发”，只是近二十年粤文化北上的结果。

　　九，单数之至也。数字到了这里，就上不去了。八卦阳爻用九，九为太阳，也就是“大”阳。九九重阳，阳之至也。阳寓意生命，阳寿就是有生之年，所以九九重阳为老人节，祝愿老人阳寿绵长。九九八十一，更是大吉大利的数字。所以传闻陈建民有81天不进食的神奇事迹。观音诞一年有四次,农历二月十九日为观音生日,六月十九是受戒日,九月十九是登仙日,十一月十九日是观音入海为水神之日，全带“九”。

　　十，单数以九为至上，但口头数数还是要数到“十”为止的，十全十美。民间戏剧有“数十”的唱词设计。一生中的重大生日，除1岁和36岁外，都是带十的整数。

　　三十六，在前面“六”中已述。《南史·王敬则传》：“檀公（道济）三十六策，走是上计。”宋代惠洪《冷斋夜话》卷九始改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最初所谓三十六计，并无确切内容，“三十六”亦非实指，是借阴阳学说中六六之数。武术中有个《致命三十六穴歌》。武夷山风景有“三三”、“六六”、“七十二”、“九十九”之胜。三三指九曲溪，六六指三十六峰，七十二为洞穴数，九十九为山岩数。其中山峰就依附了三十六这个神奇数字。

　　七十二，七十二候是历法中的数字，本身的神奇还比不上和三十六合起来的“一百零八”。梁山一百零八将，就来自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

　　一百零八，佛教最崇拜的数字。据《鸿雪因缘图》记载：素闻有撞钟之法，各有不同。河南云；前后三十六，中发三十六，共成一百零八声。京师云：紧十八，缓十八，六遍凑成一百零八。我国各地寺庙自古以来，撞钟的节奏、韵律虽各有区别，但钟声均为一百零八下，这是一条千古不变的定律。明代文人郎瑛《七修类稿》卷中说道：叩一百零八声者，一岁之意也。盖年有十二月，二十四气，七十二候，正得此数。这种说法是宋代以后儒家思想渗入到佛学中的解释。第二种说法是，佛教认为有一百零八种烦恼，敲一百零八下，人听之后便可以排忧解愁。“一百零八”贯穿于佛教的日常生活和重要事务当中，佛教法身有一百零八个菩萨，念经用的佛珠通常为一百零八粒。所以说“一百零八”在佛教界已成为佛的象征。宁夏一百零八塔是我国佛塔建筑中唯一总体布局为三角形的大型塔群。

　　七十三、八十四，民谚“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这种说法来自儒家信仰，两数分别是儒家始祖孔子和孟子的生年数。孔子（前551-前479），卒年虚数73。孟轲(约公元前372～约前289)，卒年虚数84。人们认为，圣人的大限尚且如此，何况芸芸众生呢？

　　数字的神秘是有它的理由的。这并不说明相信神秘数字就是有理由的事。恰恰相反，由于数字神秘的理由是一些虚假的知识，我们对它的信仰也就是不科学的。

　　民俗信仰神秘数字，这是人们的自由。我们不能因为对“一”的信仰寓含神秘数理，就认为5.1、7.1是在信巫。但如果我们认为某个数字与其他事物有某种神秘关联，那才叫巫。某个人相信了神秘数字也就是信了巫，那是他个人的事情；某个人利用神秘数字做表演诈骗钱财，那就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情了。

　　陈建民以49和81等神秘数字和辟谷这种神秘技法作表演，吸引大家的眼球，意欲把自己炼成一个概念、一个神。但他不便显露自己的巫术情结，于是就说是在挑战极限，在搞科学研究。但“辟谷”的事实摆在那里，“神秘数字”也摆在那里。

　　摆在那里的事实分明只有一个字——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