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的城市

　　刘功业（天津）

　　从骨子里就喜欢那些依山傍海的城市，这并不是因为文人的酸腐。山水不仅是自然的魂魄，而且是城市人居环境的精灵。

　　山为刚健，如威武雄壮的男子。水是柔美，像杏眼含春的女子。这自然的姻缘交合，任由星光、月光和阳光的手指随意地弹播，每一首都是不仅激荡肉体而且发自心灵的歌曲。那是不论多远的旅行都会感到兴奋和神往的地方。当然，不仅是旅行的首选地，更是居住的首选地。如青岛，如威海，如日照，如厦门，如珠海，如香港，如北海，如三亚，这样的山水城市，沿着中国的海岸线，可以一气儿举出很多。有许多已是旧地重游,有的则在我将来写“归去来辞”的计划中。

　　不过，并不是有海的地方就美，有山的地方就奇。这也讲个山水的形制。

　　在我的心目中，山自然是以坐北朝南，向海而立，略向东些为最佳。如是建在阴山背后的城市，虽然也能面海，却是冬天愈加寒冷，夏季酷热无风，则就先失了天然的优势。所谓风水之学，就是山形水势与人居环境所处关系和谐与否的学问。所以，真正称得上好山好水的城市，应该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有连绵不绝的峰岭沟谷，如一双双粗壮的手臂，不但掬着清凌凌的山泉水，而且还掬着缤纷的四季，掬着三月葳蕤的花草、六月粉脸的鲜桃、九月金灿灿的火柿，冬天里曲线优美的积雪。有田地稼禾，层层叠叠，与那些招摇的山野绿色交错着。有农家房屋，星星点点，和那些挺拔的树木一样惹云驻足。寒冷的山风会渐行渐弱，温暖的阳光能扑胸入怀，冬天和煦如春，盛夏清爽怡人。有草木花香随意飘散，把城市抱着裹着亲者，无风也如有风，丝丝都能沁人肺腑。有山歌牧笛悠悠的唱着吹着，把心有意无意地撩拨，无情也是有情。

　　在我的心目中，海应当是有韵味、有风情的。这样的海不必一望无际，海天辽阔，而应岸线蜿蜒，与山形凹凸相依，如弧形的扇面，弯弯的月牙，也如两个肌肤相亲、线条和谐的人体，恬淡而自然，张扬着天性之美。这样的海，无论大小，当然是平静优良的港湾。有点点的帆影和洁白的鸥群轻盈来去，有金色的沙滩和洁净的草地随意躺卧，有海中嶙峋突兀的小岛可以系泊垂钓，让飞翔的鸟儿和畅游的男女暂且休息。海水碧蓝，游鱼相亲，居民文明，晓风和畅，环境和心灵都没有任何的污染。海滨的道路，就在山和海之间起伏曲折，驱车或者散步，都既不慌急也不嘈杂。人们居住的房子一律面海而建，就在低缓的岗坡上起伏着，错落着，是一件件优美的个性化的艺术品，又是温馨甜美的家园。摇曳的绿树围抱，朦胧的云烟缭绕，轻轻荡漾的水波如层层推涌着的不尽的爱意，淹没一个又一个日子。

　　遂想起康有为对青岛的描述：“绿树、红瓦、碧海、苍天”。寥寥八个字，一座优美的海滨岛城澄然于目，积淀着悠久的文明。能够借天然地势建造城市，自然是建筑师的上选。然而，真正自然形态像青岛等海滨城市的毕竟不多，都要这样的营造，就受到诸多自然条件的限制。所以，在一个不具山水特色的城市里营造自然的山水，就像在一张白纸上可以构思绘画一样，成了追求城市审美和生态功能的大师们心灵的目标。前些日子，我就高兴地看到了这样一个设计作品：天津大港的地球村项目。沿着天津到岐口的公路一路南行，距市区不过25分钟的车程，距大港区则不到10分钟。一片50多万平米的澄碧的湖水就呈现在我们眼前。湖叫临潮湖，呈弯月形，有逶迤而列的三座绿树葱茏的小山依水而立。湖畔也有连绵成片的树木，也都有一、二十年的树龄，不过都是从别处移栽过来的。在这片盐碱荒滩上，有水不难，能培植起这么大片的森林却实属不易。天津的水上公园，是解放初期完全人力开挖、人海造湖堆山的产物，现在不但成了天津城区最大的绿肺，周围也成了地价最昂贵的地区，甚至超过了和平、南开的商务中心区。沿湖的别墅豪宅，能看得见湖景山色的公寓大厦，成了成功人士标志自己身份地位的象征。如今先进的科学技术和完全的机械化，则使大港的临潮湖如此浩大的工程量浓缩到了一个相对较短的时间里。正是通过科学的城市总体规划，不懈地挖湖堆山，栽树植绿，使这里如今成了一片难得的风景，也为高档房地产开发提供了优势条件。环绕湖边的，有造价高昂的低层别墅，也有渐次递增的高层楼房，于那些苍山白云绿树碧湖相映成趣。环湖道路两侧，是已经建成和正在建设中的十几所大学，高等学府聚集，使这里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大学城，文化氛围顿然浓重。

　　我只想说明，自然的山水其实就在我们的心里。把我们心中的向往变成美好的现实，我们生活的现实就会构成一座被审美的理想不断提升的城市。所以，建筑设计师们首先是美的设计者和创造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