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尼亚转转看

　　不知现在怎样了，反正前几年从北京去匈牙利还没开辟直达的航线，一般都是由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转机。那回就是我们去匈牙利布达佩斯途经布市。这里有我们驻罗国的记者站，其实就是站长老张和他的夫人两个成员。当我们在布加勒斯特下了飞机，老张开着他的小轿车来接我们，热情而豪爽地说：“回头我带你们几位在这里转转，有几个地方我觉得你们是非看不可的。”

　　我们在匈国盘桓了一周左右，又依原路回到布加勒斯特。老张不失约地带我们转了几个地方，包括罗马尼亚中部的旅游胜地布拉索夫林中空地、海滨城市康斯坦察，还有布加勒斯特以北的斯纳戈夫村齐奥塞斯库家的一座“夏宫。”

　　但有一个地方，当时看后想得最多，至今那印象仍在脑子里时常映现出来，这就是齐氏的埋葬地。当时老张带我们去看之前，特地先给我们放了一盘录像，这就是齐奥塞斯库和他的夫人埃列娜·齐奥塞斯库被捕和被处决的过程。说实在话，面对如此血腥的画面我不大忍看。老张说：“咱们马上就去看他们夫妇的墓地。”仍然是他慢腾腾地开着那辆小车，走了一大段路，在布市的一处既非市中心也非郊区的地方停下来。老张说这就是“甘西公墓”。车子放在门口，我们几个人无声地走了进来。真的，是地道的无声，好像一走进这个地方，就算是有多少话想说却说不出来。可能因为墓地就是这样？好像也不全是，更可能是要看的这墓情况比较复杂一点。

　　记得是走进去相当一段路快到尽头的地方，老张在靠甬道右侧的一“座”墓前停住脚步，他用手一指，低声地告诉我们：“就是这个。”我之所以在“座”字上打了引号，是因为它不似我们平时看到的墓丘，只不过在砖石砌了的长方形框架上填了约十厘米高的黄土而已。没有墓碑或任何标志。如果不是像老张这样的“当地通”带领与指引，我们纵然进来也找不着北。看了约摸二十来分钟，老张又领我们往回走了几步，在甬道的另一侧稍往里的地方，又有一“座”更加低矮的墓，老张还是低声告诉我们：这是齐氏的妻子埃列娜的墓。老张对此如此熟悉，想必他已来过多次了。往外走时，他稍稍提高了声调告诉我们：据说1989年12月25日齐氏夫妇在外地的一处军营中被处决之后，遗体被辗转弄至布加勒斯特，草草地埋在这里。他一说到“处决”，我的眼前立时又浮现出录像中那一道拖得很长的血流……

　　出了公墓大门，不远处看上去是一条宽阔的东西大街，两边都是未竣工的高层建筑，但看上去是一种“暂停”状态，有的吊车还在衔着物件，只是兀自不动。老张说：这些大都是未完成的公寓楼。我在想：难道水泥板块建筑物也要经历一番审度姓甚名谁的复杂过程？

　　也许老张为了舒缓一下我们的心情，领我们到一处规模很大的街边公园。这里不远处就是我国驻罗国大使馆，显得空旷而静谧。至少此刻进到公园里，似觉世界上什么事情也未发生。我觉得，欧洲（包括以往通称的东欧）的街心公园与我们的有所不同，经常看到茂密的树林，而不只是低矮的花木。这里就是，有一种近似塔松的树木笔直高耸，在这深秋季节里无不易色，就像喝醉了酒的新娘和新郎而满面酡颜。这不禁使我想起一句唐诗：“家家扶得醉人归”。只惜我的知识浅薄，对这种酡颜树种未能如孔老夫子所言的那样：“多识草木鸟兽之名”，只好姑且称之为酡颜树和酡颜公园了。

　　正在这时，一只小松鼠跳过来，毫不避人地凑近我的同行者小王脚下，他顺势将它抓住，捏住它的颈部。松鼠这时才意识到危险，眼睛里透出乞怜的神色。老张和我都说：“放开它吧。”其实小王也不过是逗它玩玩，经我们一说，他便轻柔地抚弄着它几下，撒开了手。松鼠仓皇地看了我们一眼，嗖地消失在树林深处……

　　不知怎的，暂时地改变环境，并没能使我们的心情完全轻松下来。我的神思的一半还在甘西公墓那边，虽然这两者之间也不过几公里之遥。看来老张也差不多，在开车回记者站的途中，他开起车子更觉晃晃悠悠，引得小王打趣说：“老张，你可不敢酒后驾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