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新论：与美同盟　日本就能牵制中国？

　　（一）

　　3月7日，中国外交部长李肇星在答记者问时明确表示：“我认为，日美军事同盟是冷战时期特定背景下的双边安排，理应严格限制在双边范畴之内。超出双边范畴，势必引起亚洲国家的不安，给地区安全形势带来复杂因素。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台湾问题是中国内政，直接或间接把台湾纳入日美安全合作范畴的做法，是对中国主权的侵犯和对中国内政的干涉。中国政府和人民坚决反对。”这是中国外长针对前不久日美“2+2”安全磋商结果，向世界媒体所做的公开表态，引起日本高度关注。

　　在新一轮美日加强安全合作的过程中，日本显得较前积极而强硬。这再次对中日关系造成冲击，并可能长期削弱日本在亚洲的外交根基。日本“傍美”，表面上看似乎对中国更加不利，其实日本的处境最糟糕，在东北亚更加孤立。今年日本外交的重点之一是争取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为此特意加强同巴西的关系，以求两国相互支持，但日本对近邻的外交却一筹莫展。尽管小泉首相两次访朝，但去年以来日朝围绕“被绑架日本人”骨灰真伪问题斗争激烈，双方的纠葛可能成为重开“六方会谈”的一大障碍。小泉首相在今年的执政演说中表示要积极改善同俄罗斯、韩国的关系，但近来日本在领土争端问题上的强硬立场已给日俄、日韩关系蒙上阴影。俄罗斯总统普京原定今年3月访日，现在则可能推迟到下半年甚至无限期推迟。韩国总统卢武铉再度强烈要求日本要正视历史。韩国外交通商相潘基文也推迟访日。

　　另据报道，最近小泉内阁外相町村信孝竟然提出他访华时将要求中国修改教科书。町村外相担任森喜朗内阁文部大臣时曾对日本右翼教科书采取庇护立场，这次很可能再次作日本右翼反华势力的代言人。若果真如此，在这个问题上，中日之间肯定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而且势必进一步激起中国民众的反感。日方之所以开始在历史问题上采取“以攻为守”的做法，主要借口之一是去年8月中国部分球迷针对日本的过激行为。日方认为，中国年轻一代的“反日情绪”与中国教科书和相关纪念馆中叙述日本侵华罪行有关，而根本不愿承认其根源在于近年来日本领导人参拜靖国神社等伤害中国人民感情的种种事件。

　　小泉外交已导致中美日三边关系出现战后60年来前所罕见的变化。首先，去年中美关系被美国前国务卿鲍威尔称为处于“30多年来最好的时期”，而中日政治关系几乎是中日邦交正常化以来最糟的时期。其次，过去在台湾问题上，美国一直是受到中国指责最多的国家，而现在日本在台湾问题上的消极作用更加引起中方的关注。第三，布什连任后继续与中国领导人保持畅通的沟通，而小泉首相则没有这种渠道。第四，中美之间的矛盾主要是台湾问题和所谓“人权问题”，而中日之间则是历史问题、领土及相关海域问题、台湾问题等三大矛盾同时并发。战后60周年，中日关系处在一个随时可能发生危机的不正常状态。局部的对抗性矛盾一旦转化为公开的对抗，将产生难以想象的后果，甚至影响中日关系全局。

　　即便是日美关系也有不和谐的一面。日本民族主义不分左右，都对战后至今60年来美军驻扎日本极为反感。冷战后日本的左翼民族主义削弱，随之膨胀起来的右翼民族主义则可能成为一股卧薪尝胆的反美力量。在他们看来，日本不摆脱美国占领就不能成为真正的“正常国家”。尽管美国最需要冲绳基地主宰东亚安全，冲绳人民则最坚决地要求美军撤出。即便是日美两国政府之间，战略协调也面临麻烦。今年以来，日本屡次显示对朝制裁；美国则劝日本不要过早“出牌”，急于把朝鲜拉回到“六方会谈”轨道。日本担心美国过分重视中东而疏忽了对日本“周边”的关注，前不久还显示出修订《日美安全条约》的意向，而美方目前则反应冷淡。日本把朝鲜和中国视为防范的主要对象，在台湾问题上，过去日本态度比较暧昧，而现在主动介入的姿态更加明朗；美国则认为目前最大现实威胁是国际恐怖主义，而非中国。

　　二

　　小泉外交陷入战略困境有多种原因。首先，日本国内政治右倾化及极端民族主义的上升，对小泉内阁来说是一把“双刃剑”。在东亚地区，小泉内阁已把“日本丸”引入危险的战略旋涡的边缘。这股巨大旋涡的中心是近年来日本国内生成的政治右倾化和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而被旋涡中心搅动着加速旋转的涡流，是日本在东亚的国际关系。一方面小泉可以借此对外推行强硬立场，另一方面却刺激了别国的“民族主义”，恶化了日本的对外关系，缩小了日本外交灵活调整的回旋余地，而外交的失败又将削弱执政基础。

　　其次，日本对华战略调整必将造成自我树敌的战略陷阱。就其主观原因而言，日本决策层错误的战略思维不容忽视。

　　错误战略思维之一是，过度重视中美对立的一面，忽视美国需要中国合作的一面，缺乏处理中日美关系的战略平衡感。从长远看，美国全球军事战略大调整确有针对中国的一面，日本对此心领神会。但是，美国的全球战略还有其他侧面。目前，美国军事战略重点在“大中东”地区。为确保反恐、防扩散等安全目标的实现，美国需要中国在朝核问题上合作，并与中国政府保持某种程度的沟通与合作。美国在台湾问题上力主“维持现状”，一方面不愿看到中国统一，但更担心由于“台独”引发台海冲突而干扰美国的全球战略，把美国拖入同中国冲突的旋涡。“单边主义”终归要碰壁，美国的全球战略已进入需要盟国和“合作伙伴国”多方合作的时代。因此，美国需要保持同中国的战略对话与磋商。即使在台湾问题上，中美也有协调的空间。如果日本只认准借助美国与中国对抗，不仅将导致美国战略利益受损，还将使日本承担更多的战略风险。因为美国实际上是利用中日的潜在矛盾，制造了一个10年后或许可能出现的虚拟的“中国威胁”，而实际上10年后中美继续保持现状或改善的可能性同样存在。事实上，美国一方面利用日本操控台湾海峡局势，把日本推到与中国抗衡的前台；一方面同中国积极发展经贸关系，并取代日本而成为中国最大的贸易对象国。形势发展的趋势对日本明显不利。若日本继续对华采取不友好的强硬政策，等于为自我树敌。这对日本来说，将是一个巨大而危险的战略陷阱。

　　错误战略思维之二是，认为只要确保同超级大国美国的同盟关系，就能牵制中国，确保日本的安全。这完全是把对付前苏联的战略思维套用在中日关系上的一种错误逻辑。60年前的历史证明，以军事为后盾，以同盟为靠山，对外推行强烈民族主义的政策只会给日本民族带来巨大灾难。二战后，日本确保了本国安全，表面上看是依靠美国的结果，其实更重要原因在于日本自身在战后走了一条和平发展的道路。战后的事实证明，如果日本不能同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邻国保持友好合作关系，而在政治、安全领域采取防范甚至敌视中国的政策，日本的国际环境只会恶化而难以好转。今后，一旦日美同盟完全脱离日本战后和平宪法的制约，对日本是祸是福将很难预料。其次，由于日本无法左右美国在全球的军事行动，过分追随美国参与海外军事行动势必增大日本的安全成本和风险。再次，日本越是伙同美国表示介入台海问题，越可能向台湾当局发出错误信号，造成“台独”势力有恃无恐地加紧分裂祖国的活动。这必将引起两岸关系紧张甚至爆发冲突。第四，中国将以最大诚意争取实现和平统一，同时将不惜任何代价阻止分裂祖国的“台独”行径。任何外部势力的干预都将以失败告终。而日本只有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才能获得“可持续安全”，保持同中国的友好合作关系。

　　错误战略思维之三是，认为中国海峡两岸统一对日本安全不利。这是冷战思维在作祟。而实际上，“台独”才会破坏和平，分裂必然破坏稳定。不坚决制止“台独”分裂活动，威胁台海和平的紧张根源就难以消除。只有坚决遏制“台独”，才能维护两岸关系和平稳定。只有中国实现完全统一，中美、中日关系才能不再被台湾问题困扰。只有建立良好而稳固中日关系，日本在台湾海峡相关海域的安全才会得到根本保障。香港1997年顺利回归祖国后，包括日本在内，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感到安全受到威胁。同样，中国的完全统一也不会对任何国家构成威胁，只会对世界的和平与发展作出更大贡献。

　　三

　　针对上述局面，日本最大在野党民主党的代表冈田克也最近指出：从各个角度看，“小泉政权已经走进死胡同”。在外交上，虽然日美关系进展比较顺利，但日本与中国、俄罗斯、朝鲜的关系却陷入僵局。他表示，日本民主党将日中关系视为日本外交中最重要的双边关系。在经济方面，日中两国的互补性无人可以否认；在安全方面，两国是近邻，一旦发生紧张状况，希望能通过建立相互信赖的关系来加以克服，不能轻易产生敌对情绪。日中两国都是亚洲大国，发生摩擦不可避免，只有建立对话机制，通过坦诚的双边对话，才能解决问题。他认为，日美采取不敌视中国的态度才是正确的。

　　然而，估计小泉内阁不会轻易改弦更张。小泉外交下一步很可能在继续加强日美关系的同时，利用澳大利亚总理霍华德今年4月访日之机，加强日澳安全关系，谋求在亚太地区建立以美日为核心的安全战略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