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皇帝主义”　值得崇赞？

　　网友：王若谷

　　在“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王蒙指出传媒应该注意文化含量与文化品位，注意文化提高与文明积累。他特别提到，电视节目要与我们几千年的文明历史和人类文明进展相适应。王蒙“炮轰”近期受到褒扬的《汉武大帝》，认为里面的封建思想太多——对帝王美化过多，甚至夸汉武帝“燃烧了自己，温暖了大地”，与历史不符。王蒙说，这种媚俗的文化直接讨好了某些男人唯我独尊、三妻四妾的龌龊内心。王蒙还担心电视中的帝王戏让孩子们耳濡目染产生不良影响。他讲了自己的亲身体验。有一次他在电话里说要请孙子吃涮羊肉，小孙子居然说：“降旨，朕许了。”王蒙哭笑不得。魏明伦非常赞同王蒙的发言，他说：“现在一打开电视，‘明君圣主’满天飞，简直陷入了一片帝王的阴影。最近就闹过一个笑话：一个小孩看了几部清朝帝王戏，就问他爸爸清朝那么好，干吗孙中山还要闹革命呢？这实在是误人子弟。”

　　十多年前，某大报刊载系列“学者访谈”，其中一位知名权威学者不仅大谈而且盛赞历史上的“好皇帝”。笔者有感而发，于是写了篇《“好皇帝”主义》，指出：“中国封建社会的历史之所以特别漫长，其原因之一，正是我们的历代祖先忽视了建立一套民主与法制的有效制约机制，而只是把希望一厢情愿地寄托在‘好皇帝’们身上所致”，因此，可以断言：“好皇帝主义”实乃误我中华民族，断送我民族前途的一帖“烂药”。并指出：“制度不相信品质，然而，它却可以培养和规范良好的品质”。在“法治”社会里，在一个好的制度下，监督制约机制必然是健全的，它可以有效地纠正坏的倾向，撤换不称职的人，使‘坏人’在这种机制下不得做坏事；而在一个‘人治’社会里，在一个坏的体制下，则百病丛生，弊端屡出，即使是‘好人’也难以避免会被没有制约的无上权力把他‘宠’坏，从而做出坏事，把国家和民族推向专制主义的深渊”。这篇杂文后来被收进一个集子，有论者以为这是杂文向“好皇帝主义”所开的“第一枪”。

　　时间已过去了十多二十年，时代本来应该已有所前进。然而，未能料到的是，笔者今天还需要对“好皇帝主义”这具复活的“现代僵尸”再进行“补火”，再开这“第二枪”、“第三枪”！不知这究竟是一种幸运呢，抑或悲哀？！

　　笔者在《“好皇帝”主义》文中所批评的当时某权威学者的宏议，他是这样认为的：“（清末）顽固势力的代表是慈禧……咸丰死后，杀了肃顺，倘若肃顺掌权，可能比慈禧开明些……西方文化进来之后，明末许多知识分子又都是愿意接受的。清初康熙也没有拒绝，到雍正才把门关死了，也有偶然的原因。如果不是阴郁、长于权谋的雍正，而是他的弟弟登基，情况可能会好一点”，云云。

　　又是一个想不到——事隔十多近二十年后，伴随着一部又一部帝王戏剧的上演，几十集《雍正王朝》电视剧在央视1套的播出，不仅银屏上一片皇气逼人，“好皇帝主义”卷土重来；而且连从前那个被信奉“好皇帝主义”的史学家也斥为“坏皇帝”的雍正，竟也被一些人捧成“好皇帝”、“改革皇帝”，甚至“英雄皇帝”了！呜呼，这莫非便是时代的前进么？请听听他们的崇论宏议吧——

　　写《雍正王朝》3卷本小说的二月河说，以前认为雍正是“抄家皇帝”，后来读了《雍正朱批谕旨》，“关于他‘荒淫’的印象，就此瓦解土崩”；并盛赞他是一位“改革皇帝”，勤政，励精图治，刷新史治，国库增加（主要靠“抄家”得来）等等。

　　拍《雍正王朝》的女导演胡玫女士，据报道则向记者“透露了一个藏在心中多年的隐衷”：“英雄对一个民族的提升太重要了！我觉得近代男人都萎糜了，我渴望英雄……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千百个荒淫皇帝中塑造一个好皇帝？”

　　而一些文化界人士也盲目跟着鼓嗓和叫好，譬如作家韩少功就赞扬道：“《雍正王朝》是个奇异现象，它既没有暴力和色情，也没有美女和噱头，却吸引了这么多观众”。对这个“奥秘”，倒是胡女士快人快语，一语中的，说出了个中原因：“因为现在中国人还生活在传统文化之中”。

　　呜呼！“现在中国人还生活在传统文化之中”——但这究竟是一种幸事呢，还是悲哀？崇尚王道，颂扬强权，宣扬媚骨，歌颂奴才，这就是当今历史剧的主题。我们“以人为本”，决不是以“国”为本，封建主义的“家国”是“家国”，而不是“国家”。“家国”是皇帝自己的，是皇帝自己家的，“家国”的扩大，是扩张，是侵略，是牺牲百姓的生命，换来他们需要的政权，并没有为人民带来什么好处，皇帝是在维护他们家的反动统治，决不是什么“国家的统一”。混淆“国家”与“王朝”的概念，是在抹杀“人民共和国”与“封建王朝”的根本区别，是在抹杀“民主”与“专制”的根本区别，是对无数革命先烈的最大侮辱。宣言帝王帝制，是对民主的强奸和背叛。不能拿“当时的国情”来奴化现在的人民。人民要的是“民主”、“自由”。任何一个皇帝都没有给过人民以“民主”、“自由”。所以，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应该在“今天”再被歌颂。人民要的是自由幸福生活，而不是侵略，扩张。“今天”我们要的是发展，而不仅仅是“活下去”。反皇帝是在反对“封建主义制度”，不是在反对皇帝个人，更不是在反对皇帝所属的那个民族。在全力创建民主法制社会的今天，这些影视剧却在歌颂和呼唤好皇帝，那孙中山推翻帝制、辛亥革命，还有什么用？

　　笔者曾对作家余秋雨在其《一个王朝的背影》书中宣扬的“好皇帝主义”提出过善意的批评。余秋雨最近在台湾展开系列演说拜会之旅时提到了此事，对自己曾为后来的清宫帝王戏的泛滥无意中扮演了“始作俑”的角色而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自省，这是值得欢迎的。在举国努力向现代化迈进的今天，“好皇帝主义”难道不确实是帖“烂药”吗？拜托拜托，千万别再继续兜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