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墙内的“月季”也有春天

　　杨雨善本报记者戴淮明姜学峰

　　日前，记者敲开黑龙江省女子劳教所冰冷的大铁门，走入大墙深院。出人意料的是，这高墙大院却像铁壳暖水瓶一样———外冷里热，操场上的水泥地干净得找不到一点杂物，高矗的旗杆上飘扬的五星红旗令人肃然起敬。

　　尊严 在国旗下重新拾起

　　面对神圣的国旗，每个民警备感肩上责任重大，他们要帮助学员从这里重新树起做守法公民的尊严。因各种罪错而被投教到这里的劳教人员，要过的第一关就是怎样提高认识、端正态度、安心改造，做一个守法的“学员”。

　　初来乍到的女学员，都有着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是心境，她们在按月论季地数着自己日子的同时，都有两怕，一怕进来遭冷遇，二怕出去受歧视。虽然她们是劳教人员，但也有人的尊严。民警们的循循善诱和关爱，打消了她们的顾虑，“进去后管教打骂，犯人之间打骂”的传言不攻自破。

　　学员高国华刚进来时十分自卑———她从一个有十几年教龄的高级教师，变成劳教人员，情绪非常低落。大队长一次次找她谈话：“你是学员中有知识的人，懊悔、自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在摔倒的地方重新找回做人的尊严，争取以优异表现减期，才是最重要的。”所里及时与她原来的学校沟通，得知出去后可以回去继续教学，高国华有了盼头。

　　有这样经历和感受的何止高国华一人？人的尊严是以尊重为前提，尊重是相互的，在这儿也不例外。现如今的女管教大都年轻、高知，不少人将心理学的知识运用到与学员的沟通之中，她们不仅在课堂上讲道理，而且在个人接触中，也十分注意形体语言、语气语调等等。“强制劳动教养”过去被简称为“强劳”，社会上还有“二劳改”的贬称，现在不但已听不到这些鄙视之词，还一律把劳教人员称为“学员”，缓解了部分劳教人员对管教人员的对立情绪及隔阂心理。“人敬人高，自尊自贵”，这是予人尊严、予己尊严的通行法则。

　　人性 在悔过中得到回归

　　没有人性者，何谈人之尊严？但到这之前的学员往往就是一念之差，而使人性泯灭或缺失。学员洪某因袭警被劳教两年。刚来时，性急、脾气有点暴躁的她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三大队宁大队长将其列为重点学员，结成帮教对子细细开导，终于使她认识到：不仅仅是这个火暴脾气害了自己，也因自己缺少文化修养才骂人、打人，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给自己和家人造成伤害。心里开窍了，气也顺了，她决心改掉自己粗俗的恶习。放下了思想包袱，来之前瘦得只有45公斤的她，现在胖了10公斤。从韩国回来的姐姐来探望时，有点认不出了，第一句话就问：“你挨揍了？”她说：“没人打我，这里从不打人。”姐姐问：“那你的脸怎么肿了？”洪某笑着说：“这是胖的！”

　　今年的妇女节，各大队以“做新世纪的新女性”为主题组织联欢会，这是一个“各自忏悔过去，共同救赎灵魂”的集体活动，这种氛围的感化力量，无法用文字形容。“自爱使人端庄，自立使人自由，自尊使人高雅，自强使人奋发”，走廊上学员自己书写的大幅条幅，道出了她们人性回归，甚至小有升华的一个侧面。

　　价值 在劳动中充分彰显

　　劳动教养，一定离不开劳动。而女学员的劳动是强度小的“手艺”活儿，如“亚麻布织补”、制作粘贴假眼睫毛等，是心灵手巧的细活儿。杨警官说：“她们干活没有定额，量力而行，但是大家在一起干活，没有偷懒耍滑的。”在三大队劳动工作室，生产组长（学员中的生产能手）见记者佩戴的“贵宾接待证”，马上带头起立，二十几个学员齐声高喊：“领导好！”记者与杨警官耳语：“怎么不喊‘报告政府’了？”杨警官笑着说，这改变也是为了减少学员潜意识中的对立情绪。

　　学员都身着统一的藕荷色罩衣，头戴欧式睡帽型的工作帽上，镶有一圈白色的蕾丝花边。值夜班和生病的不参加劳动，可谁也不愿闲着，正是在劳动中体会到“生命的花朵只有在付出劳动时才会绽开”———除了这幅大字标语，墙上还挂着十几幅刺绣和十字绣的“富贵牡丹”、“洋贵妇人”等手工制品，用废旧牙签粘贴成的“骏马图”，大红剪纸“金鸡报晓”……手艺十分精巧，正如擅长诗作的杨警官所说：“这是她们从心里抽出的丝绣成的。”

　　有些学员过去好逸恶劳，身无所长。为培养她们的一技之长，各大队开展职业技术教育，根据各人兴趣爱好及自身条件开办烹饪班、美容美发班、中医按摩班和家政班，由民警讲大课，手把手“一帮一”地教。“政府传授一技在身，胜似赐予财产万金”，不少学员解教后，面临众多下岗人员的竞争，也能找到谋生手段，正如她们自己所说：“在生活的春天里，做一只自食其力的工蜂。”

　　文明 在管理中悄然建构

　　大文豪雨果曾说：“改变一个人的最好办法，莫过于改变他的习惯。”从一定意义上说，劳动教养并非是一些不明就里的人所说的一种惩治性手段，它是在科学管理下，改变人的不良习惯、培养良好习惯的一个过程。

　　这需要建立在一整套科学、健全的规章制度和管理机制上。全体民警把握教育改造艺术，从纪律、学习、生活卫生、生产劳动等方面，开展“劳教人员分级管理百分考核”。一般情况下，定期将学员分为：严管级，即刚投教入所的，约占10%；普管级，即经过一段时间改进较大的，约占70%；宽管级，即表现比较好的，约占20%。根据三者比例，工作方式为“抓两头，带中间”，通过一系列措施，让学员认识到，做好每一件小事，你就是一流的：

　　———学员王立霞因偷窃被劳教两年，她过去又懒又馋又脏的毛病在十里八村出了名，打小就没叠过被子，看到学员们叠得四棱四角的被垛，她傻眼了。刘队长说：“你改陋习的第一课，就从叠被子开始。”并手把手地教，一遍一遍地练，直到合格为止，拿来理发工具和自己的洗发液，把她那结成疙瘩、梳都梳不开的一头乱发剪齐洗净，还自掏腰包，为她买来里外三新的衣裤、袜子。王立霞脱胎换骨，成为“卫生先进个人”。

　　———学员尚华厉害不好惹，还是个“夜猫子”，进来的头天晚上，同寝学员都睡了，她睡不着，就在床上做仰卧起坐，床铺发出的声响把学员们吵醒了，“你不睡，还不让别人睡！”旁边的一个学员嘟囔一句，她连冤带损地把那个学员臭骂一顿。其实她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不是不想起，是起不来。张队长教她试着用“调节呼吸”等方法尽快入睡，还自费近百元买来妇女保健、中医按摩、治疗失眠等医疗保健光盘，播放给学员们看。

　　———还有的学员从小养成撒谎的恶习，以至于有些根本不用撒谎的事，也能编个瞎话“习惯成自然”了；有的学员骂人带脏字，像吃小葱蘸酱一样张口就来。民警们就和全体学员们一道帮助有这些毛病的学员讲诚实诚信，讲文明礼貌，把毛病一点点克服。

　　尽管由“野蛮人”过渡到文明人的过程是艰难的，但这个更新的过程也是一个“痛并快乐着”的过程。

　　春天在哪里？春天在每个人的心坎里！

　　（本文中的劳教人员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