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言马达讲课时

　　1990年蔡若虹先生怀念马达，写过一首“百字令”，其中写：“一言不发，看无声马达，道家模样、清净有为一个人，修正老聃思想；静乃思维，动为实践，动静相依傍，功夫在手，不劳唇舌多讲。”

　　这如一幅马达老师的肖像，画得形象准确生动。但是，以我学习木刻及以后的相处，深感当马达发现了某些问题的时候，又是决不吝唇舌的。如：当年他从大家习作中感到生活性有余而艺术性贫乏，便平和认真地启发：“你们喜欢京剧还是话剧？”继而自答：“我是很喜欢京剧的，因为京剧艺术地反映生活、用审美来给观众以启迪，而有些话剧好像用生活来表演生活。倘如此，我们大家岂不天天在演话剧，实在是很乏味的；有的专职画家缺乏生活，坐在屋子里生编硬造出的东西是不能感动人的。生活熟识者照搬生活，也不可取。”在谈及要讲究形式时，马达说：留心在意，你就不难发现生活本身就有许多装饰性因素的，把它秩序化、规律化、理想化地加以处理，画面的效果就会有所改观，大家不妨试试看看。

　　当时还有一个小故事，至今记忆犹新。一次，刘薇睁着一双顽皮的眼睛对我说：“马老师是不喜欢大眼睛的。”我脱口而出：“不会吧？”她说：“他认为眼是人的心灵之窗，而大眼睛的人是无秘密可言。画也是一样，让人一览无余的东西就不好看。”与老师接触中，常感到他希望大家注意学习积累，要厚积薄发。一次他对大家说：“中国古代的大画家中，几乎无一不是诗词歌赋通晓的大学问家。”

　　训练班经过一段纯木刻技法训练后，开始了带有一定主题思想的创作性练习。就像一棵树，在园丁的精心呵护下，春华秋实。我们有不少作品参加了市级美展，有的还被选入全国版画展。更有相当量的作品在报刊发表。我的一幅名为《万马奔腾》的木刻画作在报纸刊登后，又被工厂、学校等许多单位复制成黑板报、墙报与巨型的壁画和宣传牌，使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成功的滋味。

　　训练班里，没有考试，没分数。同学与同学，同学与老师之间有的只是走进艺术的愉悦，质朴无华的友谊。窗外，“十五年赶上英国”、“共产主义不是遥远未来”，如风暴似海潮，在“大跃进”的汪洋中，训练班就像僻静港湾中的一叶小舟。

　　然而，夏残秋初，“全民大炼钢”，运动终于剥夺了训练班正常的活动时间。木刻训练班不得不停止定期定时的学习，改为每人根据自己的情况，单独前去求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