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第一关

　　据说未婚先同居，就相当于开车前先上驾校，图的是将来的安全稳妥。这法子舆论上是否认可姑且不去管它，反正生活会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的。可是正月一上班，却传来某某、某某某闹离婚的消息，而且当事者全是经过“同居培训”的年轻人。不几天后，果真就离婚了。

　　有生就有死，有结婚就有离婚，原本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稀奇的是那几个离婚的男女，全是在去年国庆节结的婚。一场婚姻，为何眨眼就结束了？

　　几个中年男人就这个问题进行了初步的探讨。一开始的话题并不是这样，而是相互暴露春节期间是如何夹在婆媳之间受气的内伤。经过几十年的婆媳磨砺，人已经没有了脾气，终于悟出：婆媳闹矛盾时，最愚蠢的做法是“站出来说公道话”；最英明的态度是一声不响，权当看一个春节晚会里的小品彩排。皇后、皇太后天生了干政的本能，所以在家庭这个小王国里，皇帝还是以傀儡的面目出现为上策；若是咬紧牙关，索性做个清洁工、大厨师，那么有此绝招，定能度过“和睦祥瑞”的年关。

　　后来就扯到了婚姻，以及各自听到的离婚消息。婚姻，其实直到一方自然死亡，都始终处在危险期、考验期，而春节又是其中的最危险、最考验。如果珍视自己的婚姻，那么每一天都应该怀着“如履薄冰”的心情，因为生命是由一个、一个的日子串起来的，一个环节爆裂了，其余的环节将不复存在，尤其是春节——这个不亚于大渡河上的铁索桥的环节。新婚夫妻第一次过大渡河，确实太难为毫无心理准备的他们了。于是，元宵节过后离婚忙。

　　其实，散伙的序曲，在年前腊月就吹响了。去年国庆结婚者，大致是第一拨独生子女。蜜月过去不久，腊月接踵而至，一道难题突然蹦到眼前——春节去谁家？若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村子倒也好办：三十进你门，初一上我家，皆大欢喜。问题是享有如此便利条件的新婚夫妇之外，还有天南地北的打工族。男方当然认为春节去他家天经地义，因为传统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是新时代的女性断然不能认同这一陈腐的观点，所以她要求春节去她家也是“走遍天下都在理”。那就去女方家吧，给自己的父母通报一声吧。父母倒也是通情达理，先说了句“哪都一样”，但是紧接着补充道：“儿子（闺女），你想好，第一个春节很关键，开头怎样，以后就怎样了。”好啦，艰苦的谈判又开始了……

　　僵持不下了，某一方便说：“干脆哪也不去，就咱俩过春节得了！”这自然是气话，因为真要如此，人们就拿他们当牲畜看了。不过时间不等人，终究还是去了他家或她家。而未去的一方家里呢，瞧那一对儿，不老不少的夫妻，那个感伤劲儿，直觉得——儿子（女儿）娶（嫁）了媳妇（丈夫），简直……

　　再说那“儿女双全”的家吧，进门的第一天，不用说，要怎样高兴有怎样高兴。但是第二天、第三天呢？电话方便的话，总要不断地与他（她）父母通话，说着说着，就说出了一种被绑架的语气，并且越说越有“生死不明”的征兆。电话一放，看谁都不顺眼，尤其看那对陌生的夫妇，简直是天底下最自私、最讨厌，因而是最多余的人！况且，他（她）家里又枝蔓横生出一拨一拨的亲戚，那些亲戚没有教养、不讲卫生、只顾让孩子要压岁钱……在这么一种情绪里，年能过好吗？

　　年没过好，两人也很容易地、几乎是同时地发现了对方身上的，种种的，“令人难以容忍的恶习”。吵架是必然的节目，此节目的主打台词是：“大不了离婚！”“我早就盼你这句话呢！”都是“小皇帝”出身，谁怕谁呀？谁离不开谁呀？哼！

　　一个婚礼司仪——那种类似搞笑明星的准演员——说：“离婚人多，说明将要结婚的人更多，哈哈，我的GDP要增长啦！”此言恶矣。幸好，另一个司仪的一番话，给了我某种安慰。“个人收入提高了，当然是好事；但是人，毕竟还要有点社会责任感。国者，无数之家也。所以我并不希望看到太多的离婚出现。”这位司仪为了职业需要，特意镶了一颗金牙，咋看咋别扭；不过听了他的话，又觉得那金牙蛮可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