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年“绕”地球3 圈的人(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3月20日16:14 新民晚报

——贵州“崇山峻岭邮路”邮递员蒙金顿的故事

　　云南的雪山峡谷邮路、四川的马帮邮路和洪泽湖水上邮路等，是国家邮政总局向世界推出的“中国七大特色邮路”。本报今天向大家讲述的是贵州崇山峻岭邮路上的独特故事。

　　通讯员刘斌王万松徐宁本报记者汪一新本版摄影高铭郭铁流

　　他，9年的行程超过12万公里；他，9年穿坏400多双“解放鞋”；他，被乡亲们亲切地称为“最受欢迎的人”；

　　他，就是贵州省丛江县邮政局宰便支局邮递员蒙金顿。

　　镰刀与木棍

　　贵州境内山脉众多，重峦叠嶂，绵延起伏，山高谷深。

　　宰便，是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丛江县的一个边远小镇。宰便邮电支局只有两个职工，一个是支局长；还有一个就是邮递员蒙金顿。

　　蒙金顿是壮族，今年35岁，自1995年9月担任邮递员以来，一直走着一条漫长艰辛的山路。这条邮路，全长100多公里，横穿宰便、加榜、秀塘三个乡，服务区域里有6000多户，2.4万人。当地群众主要是壮族、苗族和瑶族。

　　蒙金顿的家就在距秀塘乡不到5公里的杆洞。可他总是回不了家。如果邮件多，他需要连走5天，到哪儿天黑了，就在哪儿歇。

　　小蒙所走的这条邮路几乎是在大山里穿行，全是上坡下坎，涉水渡河。两座山看起来很近，可走过去，不知要多少时间——“对面能答话，握手带干粮”是最贴切的写照。

　　山陡路窄，大多数山的坡度都大于40°。通常，从山脚爬到山顶，身上不背重物，一刻不停地爬，也要爬一两个小时，路上全是黄土，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上山虽然累一点，但是没有下山危险。由于山势险峻，上下山路都是羊肠小道，因此下山时如果脚下踩滑，就会有跌下山崖的危险。

　　在所走的邮路上，加榜与秀塘交界的那段路最让他感到孤独。近20公里的山路几乎成了他一个人的“专用路”，在他的记忆里，极少能遇见人。他这么描述，“鲁迅说，路是人走出来的。我体会最深了。”夏天走这条路，蒙金顿随身要带两样东西，一是镰刀，一是木棍。镰刀是用来割草的。夏天荒草长得快，蒙金顿每来回一次，就要用镰刀把路边的草割一次；要不然几天草就长起来把路遮住，找不到路了。

　　木棍是用来探路的。贵州山区，湿漉湿漉的，蛇多。因此，用木棍边走边在路边敲打，真正是验证了一句成语“打草惊蛇”，用蒙金顿的话来说，“是和蛇打个招呼，大家避避开。”

　　每月穿坏4双鞋

　　尽管山路十分崎岖难行，小蒙却是挑起扁担上路的。每趟出班，他肩上邮包的重量少说也有三十多公斤，加上给山里的乡亲们带的各种物品，有时达到五十公斤。

　　挑着沉重的邮包走山路，艰难可想而知。如果是雨天就更难走了。由于这段路几乎没有人走，又在密林里面，路上的鹅卵石极易生长青苔，下雨天青苔被浸泡后人走在上面十分滑，在这段路上小蒙没少摔跤。长达100多公里的邮路，蒙金顿往返一次一般5天，一个月要走6个来回，平均每天走40多公里。

　　由于长期走山路，速度又快，一双鞋往往穿不了多久就会断底；再加上负重前行，脚特别容易出汗，“解放鞋”的鞋面布料容易被汗水腐蚀，用不了多久鞋帮就会烂掉。用他的话来说，“解放鞋也是被脚汗腌坏的”。如果是雨季，鞋不仅要被雨水浸泡，还要趟水过河，坏得更快，蒙金顿平均每个月要穿坏4双“解放鞋”。

　　山洪与大蟒蛇

　　大山中气候多变。早晨还是阳光普照，说不定下午就下起瓢泼大雨来，防不胜防。

　　有一年夏天，送邮途中突然下起了暴雨，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小蒙只好在野外找了一个牛棚避雨。谁知雨越下越大，最后引发了山洪，蒙金顿被困在牛棚里两天两夜，又冷又饿，直到两天后洪水才渐渐退去。他饿得晕过去了，幸亏有牛贩子经过牛棚，蒙金顿才吃上一点东西，勉强充饥后，他又支撑着上路。是的，他要赶路，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我是邮递员，乡亲们等着我。

　　在牛棚里过夜跟在邮路上遇见蛇一样，对小蒙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几年前在邮路上遇见的一条大蟒蛇，却让他至今心有余悸。那是个阴沉的早上，蒙金顿挑着几十斤重的邮包正急急赶路，在打郎村附近的一条小沟边，他猛然发现不远处，一条碗口粗的大蟒蛇正昂着头吐着鲜红的信子。自从当邮递员以来，蒙金顿在邮路上没少遇见蛇，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蟒蛇，内心的恐惧使他顿时全身发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大蟒蛇倒也没有任何行动。

　　僵持了大约一分钟，一种求生的本能让蒙金顿脚下突然发力，拼命往前冲，大蟒蛇也似乎被蒙金顿的举动所惊吓，急忙窜入树丛中不见了。山风吹来，他感到透心凉，原来他全身都浸透了冷汗。

　　为什么带匕首

　　对于小蒙来说，最可怕的还不是遇见蟒蛇，而是被抢劫。

　　在采访蒙金顿时，我们发现他的邮包里还放着一把匕首。开始还以为是给乡亲们捎带的，后来一问才知道是他自己用来防身的。

　　小蒙说，他刚开始当邮递员没多久，有次出班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山谷被两个凶狠的人拦住。那两个家伙用刀恶狠狠地指着他，叫他把身上的钱交出来，否则就要了他的命。

　　蒙金顿说我是一个邮递员，身上没得钱，只有一些信件和报刊，边说边镇定地从兜里拿出烟来递给这两个人。这两个人翻了他邮包，见他确实是邮递员，人老实，身上又没有钱，就挥挥刀子，放了他。虽然躲过一劫，但是蒙金顿又惊又恨。他说，我是公务在身的人，丢了邮件，对不住乡亲。男子汉，该拼还得拼。

　　从此，小蒙就在邮包里放了一把匕首用来防身。蒙金顿笑着说，那次经历之后的几年里他都把匕首随身带着，一直都相安无事。后来的几年他就没有带它了。自从2003年贵州省邮政局开办了邮政送款业务后，为了保证资金安全和自己的人身安全，他才又将匕首重新放回了邮包。说着，他笑了，但笑得一点也不轻松。

　　小黑猪睡得香

　　在我们采访的途中，一路上只要有人的地方，“老顿，依然古更唉”（壮语音译，意为：老顿，来我家吃饭）、“小蒙，芒喏良哇哉别”（苗语音译，意为：小蒙，今天晚上来我家住）的招呼声不绝于耳，蒙金顿总是感激地回答“噢，噢”。

　　这里的人怎么会对他这么热情呢？我们问。蒙金顿却疑惑地看着我们说：哪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嘛，是乡亲嘛。

　　村子里的青壮年大都在外地打工，家里只剩一些老弱妇孺，需要点日常生活用品或者农用物资，就要走上几十上百里的山路到乡镇上去买。

　　穿梭在乡镇和村寨之间的小蒙便成了老百姓的“送货郎”。这次在采访蒙金顿时，我们发现他的邮包里除了报刊杂志外，还有一支手电筒，两个书包和不少文具。对了，他还带着个小猪呢。这些都是老乡请他捎带的。

　　他告诉我们，不同的时节，这里的老百姓会请他带不同的东西。农忙时，他们会请他带谷种、杀虫剂、钾敌粉什么的；农闲时，他们又会请他带烟、酒、洗衣粉、肥皂、钢锯、斧头等；夏天，他们会请他带衬衣、拖鞋、草席、雨衣、蚊帐；冬天，他们又会请他带棉毛衫、棉毛裤、棉衣、棉被；学生开学时，他们会请他给孩子带书包、文具、图书。

　　山里的老百姓甚至连猪仔、鸡、鸭、鹅等家禽也请小蒙捎带。总之，谁家需要什么只要给他说一声，他总是有求必应，下次他再来时一定带到，不收一分钱。有趣的是，这次他的扁担一头挑着邮包，一头挑着小猪。那头黑黑的小猪在竹篓里睡得很香。

　　打郎村房玉华夫妇今年已经快60岁了，几个儿子都在外地打工，家里的农活就全部落在了两个老人的身上。房玉华的妻子体弱多病，房玉华前些年上山砍柴摔断了右手，至今使不上劲。打郎村到加榜乡只有一条十分崎岖的长达20公里的山路相通，每年一到农忙时节需要买化肥，老两口就犯难，两位老人根本无法将二三十公斤重的化肥从加榜搬到打郎来。

　　一次，蒙金顿送邮件到打郎村，房玉华就试一试向与自己非亲非故的蒙金顿求助。没想到小蒙一口答应了下来，第二次再到打郎时就给这二位老人挑来了一袋化肥。老两口感动掉下了眼泪。此后，房玉华家的化肥，年年都是蒙金顿送到家。

　　小蒙从来没有拒绝过别人的请求。所以，他出班时肩上的担子是几十公斤重，归班时还是几十斤上百斤重。

　　“最受欢迎的人”

　　9年的乡邮生涯，小蒙与当地的老百姓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他非常乐意帮乡亲们办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他认为这很有意义，做起来很高兴；9年来，蒙金顿在邮路上所到之处也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热情款待，被农户留饭、留宿。他总是要掏钱。可是他一掏钱，老乡就吹胡子瞪眼说，你付钱，立刻赶走你！

　　上敖村党支部书记梁天说起蒙金顿，不时竖起大拇指。他说，蒙金顿数年如一日，不为外出打工挣钱的诱惑所动，不仅及时地从几十公里以外的宰便把信件、包裹、汇款送到他们手里，而且这么多年来为乡亲们带这带那，从来没有收过谁一分钱，真正是山区农民“最欢迎的人”。

　　小蒙谦虚地说，他服务的这30多个村寨的人几乎都认识他，对他都很热情。他对他们也熟悉，哪家住什么地方，哪家有几口人，哪家的孩子在山外读书，哪家有谁在外地打工，他都很清楚。他说开始时他也觉得乡邮这个工作很苦，而且收入很少，每月工资才360元。他曾经也动过外出打工的念头。可是一想到乡亲们期盼的眼神、拿到信、包裹和汇款单时灿烂的笑脸，想到他们对自己的热情，就舍不得走了。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不知不觉蒙金顿这样一干就是9年。

　　采访结束时，我们为蒙金顿作了一个统计：他平均每天要走40公里山路，每个月至少要走1100多公里，9年来的行程总共超过了12万公里，“绕”地球三圈了；9年来，他共穿坏了400多双鞋……

　　听罢一连串令人吃惊的数据，小蒙只是淡淡一笑：我只是他们中的一个。

　　蒙金顿说的“他们”，是他的邮递员同行。丛江县邮政局有农村支局所6个，乡邮路13条，邮递员7人。蒙金顿谦虚地说，他走的并不是这些邮路中最长、最险、最艰难的。这13条邮路中，有的邮路单程就长达一百几十公里呢。

　　最后，蒙金顿这样对我们说，我常梦见自己在山上赶路，天下着雨，可是我的邮包一点没被淋湿。我高兴着呢。我觉得，日子过得还蛮有意思。活着，对人有用嘛。

　　送信捎带头猪

　　给孩子带件衣服

　　肩挑重担趟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