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稚

　　一切为患者着想

　　产房里，常有待产妇因疼痛而呼叫、呻吟。一次，一个实习医生不耐烦地申斥产妇：“叫什么叫！怕疼，怕疼结什么婚！想叫一边儿叫去，叫够了再来生！”林巧稚知道了非常生气，她严厉批评了这个实习医生，并要她当面向产妇道歉、认错。

　　一天中午，正该吃饭的时候，一位产妇有了阵痛。林巧稚来到产妇跟前，为她做了检查。处理完病人，林巧稚把护士长叫到一边，说道：“我看见她的菜碗里有鱼。你怎么可以让她吃鱼？她疼成那样了，哪里还顾得上择刺？你应该考虑到的。”主任的批评轻声细语，却让护士长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膺服主任对产妇是如此无微不至。她与林巧稚共事多年，亲历过许多危急的场面，唯独这件小事，她一生都不曾忘记。

　　妇产科的下级医生都习惯了林巧稚的节奏。她的思维方式，她的冷静，她的热情，如同一股引力强大的风，吸引得下级医生紧紧追随。她走路快，做事快，说话快。她喜欢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认识和意见。只要看看她亲手写下的病历，看看那些毫无涂改、飞快而直接的笔迹，就知道她从不会含糊其辞、似是而非，更不会故弄玄虚、故作高深。

　　她所有的特点和魅力都集中在对人的关爱上，按照通常的观念来看，也包括她作为一位专家的不足——分不出时间去做持久的研究，也没有精力去撰写需要与临床保持一定距离的纯学术著作。但是，她倾其一生地付出自己，只为了众多女人的幸福。于是，人们想起她时，她的一切都得到了人们的理解和赞叹。

　　深秋的一个夜晚，一位京郊农村的孕妇被送到妇产科急救。孕妇已怀孕八个多月，附近的国民党兵玩枪走火，子弹击中了她的下腹。昏迷的孕妇腹部流血不止，胎儿情况不明，情况危急万分。主治医师葛秦生拿不定主意，拨通了林巧稚家里的电话。

　　“子弹是直接打入子宫的呢？还是穿过肠子进入子宫的？”林巧稚问。“现在还不清楚。”

　　林巧稚说：“立即开腹探查。如果子弹是通过肠子进入子宫的，子宫必须切除。如果子弹是直接打入子宫的，那做剖腹产就行了。因为子弹温度高，打中子宫时，不会带细菌。这样就要尽量保留子宫。”

　　“明白了。”放下电话后，葛秦生上了手术台。幸运的是，子弹击中了子宫，却没有伤及胎儿。剖腹取出了胎儿，也取出了子弹。缝合好了子宫，也缝合了伤口。

　　她最不能原谅的是医生对病人的疏忽和不负责任。一位女人来协和做人工流产。她面色恍白，有些浮肿。林巧稚从病历中看到，这是位重症风湿性心脏病患者，两个多月前刚从协和内科出院。这样的患者做人工流产有很大的风险，但是，不做人工流产将会危及生命。林巧稚觉得这完全是可以避免的事情。于是，她找到分管过这位病人的内科医生，批评他说，由于他的疏忽，没有告诫病人必须避孕，才导致患者承受双重的危险。

　　类似这样跨科系的事情，一般人都不会再去追问。一来不是自己的职权范围，二来也牵涉两部门之间的关系，更何况前期的处理又无须自己负责。可是，林巧稚却不管这些，她强调的是：医生必须对病人负责。

　　外院的一位医生想调到协和妇产科工作。他人很聪明，学业也不错。可是，林巧稚却拒绝了他的请求。因为，这位医生曾给林巧稚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时，林巧稚还在那家医院兼职，有位病人因宫外孕休克，检查中，她发现病人血色素很低。妇产科医生都知道，宫外孕是非常凶险的病情，不容有丝毫的延误。

　　“这是谁管的病人？”林巧稚问道。当时的主管医生，就是那位年轻人。

　　“昨天入院就确诊宫外孕，为什么不马上手术？”年轻医生支吾道：“昨晚验血色素，觉得还不很低。”

　　“到底是多少？”他红着脸，随口说了一个数字。事后，林巧稚了解到，头天晚上没有做过血色素检查。

　　每当遇到类似的事情，林巧稚都不能控制自己的愤怒。敷衍塞责，是林巧稚最反感的作风。每当遇到这样的事情，平时一贯仁慈、蔼然的她会变得异常严厉、强硬。

　　在医院，人们把外科、妇科、小儿科称做高风险部门。特别是妇产科，关系到母婴两条生命。稍有不慎，就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因此，这些部门也最容易发生医患纠纷。如果医生真正能为病人着想，病人又怎能体会不到医生的辛苦？林巧稚工作了几十年，她的妇产科从没有和病人或病人家属发生过医患纠纷。

　　医院是社会的缩影，医生对职业道德的恪守，是社会良知的底线。医疗公信是社会公信的反映。还是撒拉纳克湖畔的铭文道出了医疗的真谛：“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它包含着对医疗力所不能及的无奈，更透射出人性的温暖和人间的温情。（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