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读书

　　魏峰

　　冬日的严寒，使读书的兴致，消减了许多。在更多的人眼里，冬日，是进补的季节。

　　的确，北风料峭、漫天鹅毛，防寒都来不及，哪儿还有心思去读书？但是，对真正的读书人来说，是不大看重冬令进补的，他们往往把冬日的兴致，更多地交给了那些或平滑、或粗糙的书页。

　　春夏秋三季，读书宜在室外，或池畔、或凉亭、或树荫、或草坪。而冬日，读书则宜在室内。一旦把门窗关紧，寒流就像条狗似的，被你关在了门外。室内，若有暖气最佳，滋滋的响声，从暖气片上爬起，抚摸你的耳膜。室内外的温差，使玻璃蒙上了一层雾水，你随便伸出哪根手指，都能在上面划出一条小路。倘若没有暖气片，生个小火炉也不错，围在炉边，阵阵暖意，沁人心脾，若这时手里捧的是一本诗集，比如威廉·勃特勒·叶芝的诗集，恰巧你读到他写给毛特·岗的那首不朽之作《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设若，你面对着的，是恋人，或者妻子，在淡蓝色的火苗旁，读这首诗歌，她的心中会掀起怎样激情难抑的波澜啊，即使在这北风呼啸、冰冻三尺的寒冬。

　　冬日的夜晚，是最适宜读书的时辰。吃完晚饭，碗筷一推，把电热毯开了，待被窝捂暖，你钻了进去，斜倚床头，泡一杯清茶，兴致好的时候，再点上一根烟，随便从床头操起一本书，像打开一只蚌，把书慢慢打开。管它外面是怎样的寒、怎样的冷、只管读吧，读到夜半三更。如果，在读书的过程中，有雪花飘落，则更妙不可言了。那些梨花，在窗外制造着春天的假象，有一两片雪花，从窗缝里挤进来，刚想逮它，却“嗞”地化掉了，如蝴蝶的隐身。把书本轻轻合上，双目微闭，一丝倦意袭来，再看两页吧，还未把那两页看完，书却啪地掉在了地上，身子一歪，呼呼睡去，多美的滋味……

　　常想起小时候冬日读书的情景。那时家里没有暖气，也没有煤球炉。若有一本好看的小人书，则找个草垛，在背风向阳的一面坐下，把脚伸进草垛里，阳光照着书，暖暖的感觉，煞是惬意。即使冷了，也不怕，把书捧在手里，人站着，在那儿不停地跺脚，想想真是好玩，待把脚跺暖和了，书也读得差不多了。很神往那种读书的境况。如今，我在自己的这套比较暖和的房子里读书，脚是不会受冻的了，即使想跺脚也没有了那种环境。再加上住在6楼，如果一边看书，一边跺脚，楼下的人肯定会大声抗议：嗨，楼上的，别发神经了行不，天寒地冻的，跳啥迪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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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