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吼

　　采桑子

　　我曾和朋友们交流，最怕老婆哪一手？最后一致的意见是：最怕老婆当众翻脸，吼你几声，弄得你颜面全无，在朋友场上下不来台。

　　就有一位，某日，其悍妻出差，说三天后回来。他以为机会来临，就呼朋引伴来聚。不料老婆提前回家，一见满地烟头，杯盘狼藉，一派惨不忍睹的景象，遂一声怒吼，将老公连其朋友一起赶出，让他住了三天旅店，一时传为笑柄。

　　女人的一颦一吼，其实必有其原因，必有其来处。

　　中华古国，大段的时间内是夫权社会，但也不乏有强悍的女性，敢当众给男人难堪。宋朝苏东坡有一友陈慥，自称龙丘先生，好客，喜养歌妓。其老婆柳氏却颇凶，每当有歌舞时，她就在隔壁敲敲打打，骂骂咧咧，搞得陈慥不知所措。苏东坡作诗戏曰：“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但是，苏东坡确有唆使朋友狎妓之嫌，最后，他被陈妻从陈宅赶了出去。

　　细究每一具体事件，女人的一吼，看似无理，其实有情。你贫穷，她吼你，盼你奋斗；你富了，她吼你，怕你作怪；你邋遢，她吼你，促你清洁；你油头粉面，她吼你，疑你有什么非分的“想法”；你下岗在家，她吼你，气你窝囊；你夜深不归，她吼你，怕你倒在了麻将桌上或哪个女人的怀里。女人多疑，女人善妒，女人好胜，女人爱自己的男人胜过爱自己。做了别人的老婆，心里何曾有一刻轻松过？

　　其实，哪个女人没有温柔的一面，那个女人没小鸟依人过？大男子主义从来就没消除过，一个男人，在职场上、社交场合上不管有怎样的形象，却只有在面对老婆时，才露出最原始的面目。从小小鸟到黄脸婆，从淑女到狮子，女人的转变，总有被逼的成分，那一吼，其实也很无奈。

　　女人爱吼，男人当自律，当反思，也当在“逆境”中完善自己。我有一位老领导，年且六十，饭局上，其妻多次朝他怒吼，他行若无事，照样吃喝吹擂。我初时十分惊异，后才知他一贯如此，不由大为叹服。只是如此境界，非数十年修炼之功不可。

　　还看过赵本山一个小品，某年在春节联欢晚会演的，大意是丈夫瞒着老婆借钱给从前的恋人，遭到老婆审问。那老婆大有“野蛮女友”味道，在屋内一声吼，吓得丈夫腿直哆嗦，但出了屋，却作小鸟依人状，丈夫很是扬眉吐气。这真是好家庭的样板，那老婆当的，艺术呀！但在当下，这样的老婆终究还是少了些，要不然，也不用中央电视台来提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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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