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刀鱼”生存警报加急

　　“长江刀鱼很难捕到了！”往年此时早已是刀鱼汛期，可今年市场上“江刀”已经喊出1600元一斤的天价，却依然是难以购到。长江捕鱼第一线传来消息：今年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看到刀鱼“发汛”，长江刀鱼面临生存危机。

　　刀鱼是回游型生物，我省最靠近长江口的苏州市张家港、常熟等地，刀鱼捕捞期比南京和仪征要早20天到一个月时间。记者从江苏省海洋渔业管理局了解到，苏州境内刀鱼的产量在全省最高。昨天，记者奔赴苏州各地采访，沿途“江刀”生存警报声不断！

　　“江刀”捕捞证受冷落

　　“苏州到现在还没有刀鱼鱼汛，形势非常严峻。”昨天上午，苏州市渔政管理站站长鲍金友忧心忡忡地对记者说，距离4月1日“禁渔期”还有一个星期时间，可是今年的“刀鱼捕捞特许证”都还没有发完，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

　　自2001年开始，国家渔管会出台“禁渔”政策，根据江苏实际情况，苏州的“禁渔”期为每年4月1日，这也早于其它沿江城市。在禁渔期开始之前，主管部门会发放一定数量的捕捞特许证，供符合条件的渔民集中捕捞刀鱼。整个长江的特许证才1000多张，往年特许证相当抢手。

　　长江刀鱼在海中长大，最后还要回游到长江中经历淡化过程。每年汛期来临时，大量刀鱼从长江入海口向长江上游回游，场景相当壮观。而苏州段长江水水质也最适合其“口味”，淡化程度恰到好处。鲍金友告诉记者，张家港长江段水质盐度只有千分之二，这里捕到的刀鱼，口感最为出色。正由于刀鱼这样的生长习性，每年苏州捕捞的长江刀鱼数量要占全省一半以上。如果苏州捕捞不到刀鱼，全省其他地方的刀鱼收成肯定不好。因此，苏州市场也是全省“江刀”市场的晴雨表。“去年苏州拿到212张特许证，根本不够发。今年苏州分配到198张特许证，2月1日开始发证，直到今天依然有许多张没能发出去。”鲍金友解释说，渔民领特许证需要交一笔资源费，可是今年渔民们根本捕捞不到刀鱼，也就不愿意再花钱拿这张证。

　　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苏州地区刀鱼年产量达到四五百吨之多，刀鱼根本不是稀罕物。进入上世纪80年代，刀鱼年产量逐渐递减，80年代末期，刀鱼年产量已缩减到两三百吨，到了90年代末，刀鱼产量已不足百吨。进入新世纪，苏州地区长江刀鱼产量猛跌，去年出产了40吨刀鱼，已算是个好收成。“今年刀鱼如此罕见，说明长江刀鱼已经进入了‘衰退期’。”鲍金友表示。

　　与刀鱼产量成对比的是刀鱼的身价。昨天上午，记者在苏州海洋水产冷冻中心了解到，市场上刀鱼的价格已经卖到1600元/斤，新鲜的长江刀鱼却根本买不到。水产摊上出售的刀鱼，要么是海里的刀鱼，要么就是去年清明过后被冷冻起来的“陈年”刀鱼。

　　摊主秦卫霞着急地告诉记者，现在市场上刀鱼的需求量不小，冷冻刀鱼每天都要卖掉好几斤，可是新鲜刀鱼就是拿不到货。“十年前，我们每天卖一百多斤新鲜的长江刀鱼，现在这是怎么了？”秦卫霞疑惑地问。

　　一条船36天捕了一条刀鱼

　　为了了解长江刀鱼捕捞的情况，昨天下午2时许，记者赶到常熟市海洋渔业管理站浒浦分站。听说记者的来意，浒浦分站站长张锦华立刻带记者坐上快艇，真奔长江。

　　下午3点，江面上空阔异常。除了几艘运输船和个别正在返航的渔船外，见不到满网银鳞的景象。指点江面，张锦华告诉记者，往年这个时候，江面上有许多捕捞刀鱼的渔船。今年由于捕不到刀鱼，许多船索性不出航了。

　　在较远一些的江面，记者见到一排排水网。“那片水域属于上海，那些网是捕鳗鱼苗的。国家几年前就禁止围网捕鳗，但今年鳗鱼苗卖得特别好，10块钱一条，结果上海那边的渔民一窝蜂地捕捞鳗鱼苗，这么多捕鳗网，对长江生态会造成不利影响。”说话间，就有几艘捕鳗船从记者眼前开过。“那是本地渔民偷偷在捕鳗，明天起我们要集中整治辖区内的捕鳗网。这些网一定程度影响到长江刀鱼的回游。”张锦华表示。

　　3点35分，记者乘坐的快艇来到一处江边，这里停泊着六条捕捞刀鱼的渔船。渔民们此时正忙着整理鱼网，从船舱上空空的拖网来看，他们的收成很不好。

　　今年61岁的渔民张次寿，已经在长江上捕了48年刀鱼。他一面修补鱼网，一面抱怨着今年的收成：“过去也碰到过汛期延迟的‘小年’，但到清明前两周刀鱼渐渐就多起来了，从没像今年这么晚的。”张次寿和老伴一年四季捕鱼，今年大年初七就开始出船，每天赶两次潮，可是到今天一共36天，才捕获过一条不到1两的小刀鱼，总共卖了30元，而去年这个时候赚了3000多元。眼看一过清明刀鱼便要跌价，张次寿心里说不出的着急。

　　张锦华插话说，今年常熟申请到的特许证，还有20多张没人领，专业打刀鱼的船也只剩下6条。他还和张次寿回忆起过去的美好时光：“过去刀鱼当季时，一天可以打两三百斤，现在鱼真是少。再这样下去，别说刀鱼了，凤尾鱼什么的也要捕不到了。”记者注意到，张次寿正在整理的鱼网上挂了不少苔藓。“这些都是江水里长的。去年也有过，但一两天就看不到了，今年我出船后，天天看到。”张次寿说。

　　比起张次寿，渔民陈次生要幸运些。这些日子他总共捕捞到3条小刀鱼，卖了几百块钱。另一个渔民周解良，用100张拖网，每天两趟出船，半个月时间总共才捕了十来条小刀鱼。他家的鱼网每张15米，铺开来有1.5公里长。

　　“富营养化”重“伤”刀鱼

　　有关专家分析认为，今年刀鱼捕捞情况不乐观，主要和长江口网具分布太多太密有关。因为这里是刀鱼回游的通道，一旦在入口处“截留”，那么其他地方的渔民很难再有收获。此外，与往年同期相比，今年苏州地区气温太低也是一大因素，有可能影响刀鱼的汛期。鲍金友甚至认为，不排除过后几天会出现刀鱼鱼汛的可能。

　　然而，长江刀鱼产量的总体下滑趋势却难以回避。“不可否认，刀鱼产量的下滑，与以前过度捕捞有一定关系，但这并非造成刀鱼目前状况的主要原因。”鲍金友分析说，真正导致长江刀鱼目前几乎绝迹的主要原因，是生态环境的变化。

　　事实上，自从国家实施禁渔措施后，捕捞对于物种生存的影响已经很小。由于种种原因导致的长江水质变化，才是直接影响刀鱼生存的根本原因。鲍金友告诉记者，水污染、热发电都在破坏长江生态。特别是无毒的含氮污水排放，直接导致了长江水的“富营养化，江水中苔藓滋生就是富营养化的表现。”

　　“富营养化”带来的后果，就是破坏了长江的生态环境，产卵地遭破坏后，一系列生态链因此受到打击，不少淡水鱼因为无法适应，而惨遭绝迹。“长江是一个巨大的基因库。共有300多种淡水鱼。这些鱼的母体都要在长江中繁殖下一代。而随着长江富营养化加剧，许多鱼种已经无法在长江内生存。他们迁移到内河之中后，个体会越来越小，最后被自然淘汰。过去刀鱼半斤一条不稀奇，现在2两以上就很不错了。”一位渔业专家表示。

　　鲍金友举出的一个数据让记者沉默了很久。十几年前，江苏段的长江水域内有100多种常见鱼类。而如今能看到的，只剩30多种了。“鲥鱼曾经是家常美味，可是现在已经绝迹。”鲍金友心痛地摇头。

　　刀鱼警报呼唤区域“破壁”

　　刀鱼生存环境难以乐观，如何避免鲥鱼的悲剧重演，保护好刀鱼呢？

　　苏州大学农业科学与技术学院院长凌去非分析认为，长江刀鱼的子鱼成活率低，近年来产量不断缩减，“群体小到一定程度后，势必难逃近亲交配的命运，结果就是成为濒危生物种。”凌去非表示，要避免这样的命运，最好把“长江板块”统一起来管理，采取“增殖放流”的方式，让刀鱼就地孵化、就地繁殖，由此取得突破。他同时呼吁长江附近居民和企业，以保护母亲河的态度对待长江水，从而保护更多生物。

　　鲍金友表示，除了其他部门的配合外，渔政部门必须加强对渔船的管理，控制数量。同时取缔对资源破坏严重的网具，实现“捕大留小”。另外，鱼政部门正在不断增加人工投放量，特别是投放长江原种，以补充资源量，维护生态链。去年苏州就投放了1百万尾河豚苗，今后投放数量还要增加。“今年刀鱼虽然很少，但小刀鱼的数量超过以往，这是个良好的信号，说明如果保护得当，刀鱼还有生存的可能。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而一名经济专家则从另一个角度分析了长江刀鱼面临的生存危机。“长江沿途行政区域，应该互相打破壁垒，站在统一发展的立场上共同保护资源。比如今年上海突然出现的大量捕鳗网，就需要上海渔政部门加以管理；另外长江污染问题，更需要各方团结一致来解决。而要打破壁垒，政府需要做的工作还很多。”实习生　靖瑶　曹卫　本报记者　晓青　王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