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苗寨的“播火”女孩

　　核心提示

　　在贵州省威宁自治县大山深处，有一个至今仍过着刀耕火种半原始生活的苗家寨子：35户人家、近200口人，生活在山顶上，没有电，没有路，靠着四处找水、挑水过活。山上贫瘠的几块土地，只能勉强种些马铃薯、玉米，所以直到现在，这里的人还以马铃薯为主食。偶有亲戚走动，吃上一顿白菜盐水拌玉米糊，大家就算是改善了一顿生活。这就是记者目睹的威宁县龙街镇木槽村木槽村民组老人孩子的生存状态。2004年9月，村里在1919年建的一所小学被拆掉了。大点儿的孩子不得不到山下的小学，每天早出晚归奔波近3个小时去上课，而更多的家里负担不起每学期七八十元学费的孩子，只能呆在山上，或放牛喂猪，或下地干农活。曾在贵州紫云县水塘镇中洞这一亚洲最后的“穴居部落”义务支教一年半的河南籍女孩王东灵，今年3月初又踏上了赴木槽村支教的路。本报记者随王东灵一道赴贵州，亲历了她的支教生活片断。王东灵说，她感觉这是件普通的、让自己快乐的事。3月14日，记者获悉，王东灵荣获2004年度中国青年志愿服务金奖。就在发稿前，王东灵打来电话，说由于建学校的钱尚没有着落，她很着急……

　　“看见那座山上还没融化的雪了吗？寨子就在雪的上面！”远远望去，雪似在天边。从威宁县城到龙街镇，坐车用了3个多小时，抵达时已是下午两点。我们走进路边一家简陋的小饭店。王东灵放下行李就出去了，半个小时后回来告诉我，已找着木槽村的两个村民给带路。王东灵去年在中洞支教时，曾出车祸，骨盆严重骨折，伤未痊愈，还不能负重，所以我一直背着最重的一件行李。简单吃过，我们在上山的路上找到了这两位村民：一位55岁，另一位50岁，两位朱家阿姨。她们说：“要不是碰上我们，你俩背着行李，今天肯定上不了山！”我起初不信。先下一座陡山。由于前些天下的雪化了不少，山道上尽是泥，一脚踩不实，就会滑出老远。走了近两个小时，到了龙河边，下山的路才算走完。我感觉还可以，王东灵却不时停下来，用手揉着受伤处。谁知上山的路更难。山上本无路，当地人习惯顺着雨水或雪水冲出的道儿走，也就成了路。爬了有一个小时，王东灵已累得说不出话，我身上的行李也变得越来越重，不仅呼吸跟不上，心脏也像要炸裂一样。我问：“还有多远呀？”50岁的朱家阿姨指给我看：“看见那座山上还没融化的雪了吗？寨子就在雪的上面！”远远望去，雪似在天边。又走了一段，50岁的朱家阿姨开始对着半山腰的一个寨子用苗家话高喊。我听不懂，另一位阿姨告诉我，她在喊嫁到这个寨子的女儿，让她过来帮我背行李。“天黑之前上不去，很危险。”她说。不一会儿，一个圆脸、胖胖的姑娘迎了下来，把我背着的行李移到了她的肩上。喘着，累着，天黑时，终于听见了狗吠声。进了寨子，黑洞洞的；进了屋子，才看见一点儿煤油灯发出的微弱亮光。

　　“姐姐，你准备把学校建在哪里？”“王老师，如果你同意，我家可以拿出那块平地！”王东灵的到来，让村民们办学的热情高涨。在山上，我们住在又一位朱家阿姨的家里，这是春节前王东灵来探访时定下的住处。由于朱家阿姨普通话不流利，所以我们只能请她20岁的小女儿朱丽娇来“翻译”。住下的当晚，油灯昏暗，我始终没有看清楚屋子里的摆设和母女俩的长相，只感觉屋里的一切都被煤油灯和煤炉熏得乌黑。第二天太阳出来后，我才真正看清了这个“家”，这一对母女。房子是两层的，我们住在第二层。一层一进门是个厅，正前放着一个破旧的橱柜，边上有一个织布机，地上几个盆里盛着鸡食猪食。屋角处立着一个上二层的木梯子。里间用木棍隔开，一边是马棚，另一边生着煤炉，吃饭取暖都在这里。早上一起来，母女俩就不停地干活：喂猪，喂鸡，挑水，所以早饭到了11点左右才能吃上。然后去地里干活，下午三四点饿了，就回来烤几个马铃薯填肚子，接着再出去。王东灵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边设计着自己的支教计划，边出去走走，寻访和落实村里失学的孩子。寨子里的人知道了王东灵是来这里支教、教孩子们读书识字的，我们所住的朱家开始热闹起来。到了晚上，干完一天的活，我们围在煤炉边烤火时，常有村民带着孩子过来，询问建学校、让孩子上学的事。“姐姐，你准备把学校建在哪里？”“王老师，如果你同意，我家可以拿出那块平地！”王东灵的到来，让村民们办学的热情高涨起来。但王东灵有自己的主张：学校一定要建在最方便孩子上学的地方！“村里这么穷，如果孩子们再学不到知识，那他们只有一代一代地穷下去。”王东灵很郑重地告诉我。王东灵说她看好的有四块地，都适宜建学校的房子。但我却一直有疑虑：没有路、没有水，建校的材料如何运上来？王东灵说，她也在考虑，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每当看到小小年纪就背着大篓的粪去地里干活的孩子，看他们偷瞟我的眼神，我的心都疼！”3月初，正是寨子里种马铃薯的时节。有马有牛的人家，也都舍不得用它们往地里送粪；这些“肥料”，全靠人用特大号的背篓送到地里。到山上的第三天，阳光灿烂。朱丽娇背着一篓衣服到老远的一个水塘去洗，朱家阿姨就用家里最大的竹篓往地里送粪。我陪着王东灵继续寻访失学的孩子。但寨子里家家屋门紧闭，因为在这时节，大人小孩都是要下地的。我们就顺着去水塘的方向走。路上碰见几个孩子，背着高高的竹篓，装着满满的粪。或许是陌生，孩子们只是盯着我们看看，然后就走了。到了水塘边，周围还有未融化的雪，一个小女孩光着脚丫子，站在水边费劲地捶着、拧着湿衣服，小脸通红，脚上全是泥！王东灵走过去，站到她身后。小姑娘听见动静，扭过头，睁大一双美丽的眼睛，好奇而又羞怯地直看着她。小女孩名叫朱江敏，12岁，因村里学校拆除，失学在家，帮着做些家务。王东灵问她：“想读书吗？”女孩儿把头低下去，长时间不语……据了解，学校拆除后，村里几十个孩子，就在这山上，在这泥地里，开始操持家务和生计。在来木槽村的途中她还告诉我，说如果受不了这边的苦，就打道回去！但在回住处的路上，长时间没说话的王东灵突然冒出来一句：“每当看到小小年纪就背着大篓的粪去地里干活的孩子，看他们偷瞟我的眼神，我的心都疼！”“请你回去后呼吁呼吁，让更多的好心人来帮帮这里上不了学的穷孩子！”王东灵说。

　　“来这里支教，虽然生活很苦，但我非常快乐，因为我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知道，这是很多知道和关心王东灵的人都想问的一个问题。在赴贵州的列车上，王东灵曾谈起她的家人：年迈的父母、聪明的小侄、爱她的哥嫂，疼她的姐姐。王东灵有一个温暖而又幸福的家庭，在这个家里，她无忧无虑。顺顺利利从小到大，虽然目前个人感情还没有着落，但她有着健康的心理。在威宁县城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时，我陪王东灵一起去买手机卡。看了一家又一家，选了一种又一种，她一直在问我：“你觉得哪一种更好、更合适？”此时的王东灵，完全就是一个生活中的柔弱女孩儿，也需要依赖，也想让人帮她拿主意。在上山的当天早上，因记者忙着给电脑、手机充电，迟了些。站在门外等了半天的王东灵也会开着玩笑发点小脾气。王东灵是我们生活中一个普通的女孩，只不过偶然从电视上看到失学孩子的痛苦生活和遭遇，所以就下了一个决心。“来这里支教，虽然生活很苦，但我非常快乐，因为我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快快乐乐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王东灵说，这就是她的最大追求和心愿！③3上图：王东灵在山上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学生后，非常高兴。左图：王东灵自己动手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