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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录:《皇会论》不是杨一昆之作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3月24日08:40 今晚报

  不久前,见得清人郭师泰编《涤襟楼遣怀集》残稿第二种《小曲》里,收有“失名”撰《皇会歌》云:“国泰民安,河清海晏,春光明媚艳阳天。只听得锣鼓声喧,又见那儿童欢喜、妇女争妍,都来到娘娘宫前……”这与今人经常引述的杨一昆《皇会论》一样,只是后者将“河清海晏”改成了“时移岁转”;又将“都来到娘娘宫前”,改成了“却原来皇会重兴第二年”。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徐肇琼据此作《天津皇会考》云:“乾隆戊申杨一昆无怪有《皇会论》一篇,记当时出会情景甚详。文中有‘皇会重兴第二年’,按戊申为乾隆六年,则第一次之皇会当在康熙间矣。”此说有误,因为乾隆年间(1736-1795年)只有一个戊申年,即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因此下文所谓“第一次之皇会当在康熙间”的推论不能成立。

  同年“中华丙子之春”,亦即民国二十五年,署名“望云居士”和“津沽闲人”的亦撰有《天津皇会考纪》云:“皇会历年甚多,惟一不见于国史县志……记载皇会事件最早者,仅乾隆戊申举人杨一昆字无怪所撰《皇会论》一文,描写皇会风光,刻画入微,绘影图形,栩栩如生。读其文不亚如亲自观会。文采流丽,尤其余事。此文刊于《津门杂记》。”这里把乾隆戊申解说成是杨一昆考中举人之年是对的,但和上文一样,都引说《皇会论》是杨一昆撰,这就值得商榷了。因为《皇会歌》开篇原作“国泰民安,河清海晏”,是说天下太平,皇会得以举办;“都来到娘娘宫前”,地点也很明确。但《皇会论》改作“国泰民安,时移岁转……却原来皇会重兴第二年”,是讲说第二次皇会的事了,后面的大段韵文以至终了,基本同《皇会歌》,显然是抄袭。

  《皇会论》见载于清光绪十年(1884年)刊行的《津门杂记》,其时已离杨一昆(1753—1807年)生活的年代将近百年。而《皇会歌》见载于道光十九年(1839年)编成的《涤襟楼遣怀集》,这是一部包括小说戏曲片段和民歌笑话在内的俗文学资料汇编,其所收小曲都署有作者名,表示了对原作者著作权的尊重。如汤显祖撰《石道姑》,曹雪芹撰《好了歌续唱》,郑燮撰《道情十首》,以及久不为人所知的乾隆间天津人杨辉祖撰《窃闹学》、《窃长亭》和《兰袍诉功》、《门斗诉功》等。唯有这《皇会歌》,不知作者为谁,故署作“失名”。但后来的《津门杂记》,不仅将《皇会歌》改题为《皇会论》,内容形式照旧,以“论”代“歌”,名不副实;同时署作“杨一昆撰”,不知有何所本?

  其实在道光十九年,郭师泰同时还编有一部流传至今的天津地方文献总集《津门古文所见录》,里面就收有杨一昆撰《教子尊经求通录序》;书前并有作者介绍云:“杨一昆,字无怪,乾隆戊申举人,著有《尊经求通录》、《尚书眉》、《十斛麦》、《种桃斋时文集》。”这说明郭师泰对杨一昆的著述情况是十分了解的,也很尊重他的著作权。因此,《皇会歌》如是杨一昆撰,郭师泰不会不知道,也不会不署其名。而今署作“失名”,只能说明这是一首流行于民间的歌谣,为郭师泰采风所得,并非杨一昆撰。另外,《歌》中原有“早饭用罢,鸦片吃完,换几件好衣衫,轻摇纸扇,出门来先问门幡”段,被《皇会论》简作“吃了早饭,换了衣衫,行走之间先问门幡”,而略去了“鸦片吃完”这一关键句。因为我们知道,林则徐禁烟即是在道光十九年,第二年就发生了第一次鸦片战争。在此前,天津已有人染上了抽鸦片的毛病,这在道光间人郝福森编的《津门闻见录》里多有记载。杨一昆卒于嘉庆十二年(1807),他未能看到这一点,所以也写不出这样的《皇会论》。同时这也解决了一个问题,即《皇会歌》所反映的天津皇会,是在道光十九年前某一年举行的,而不会是在康熙或乾隆朝。这是一。

  第二,《皇会论》在《皇会歌》的框架内,增写了“第二年皇会”的一些具体内容,即所谓“今年(皇)会胜似去年:节节高,同人办;莲花落,不耐看;猴扒杆,亦有限;扛箱官,委实可厌。稍可的,侯家后拾不闲,秧歌高跷数见不鲜。惟有那溜米厂高跷人人称赞,不论女,不论男,颠倒争把青蛇看”等一大段。最后是:“霎时间,夜阑人散,拦舆拜罢各回还;香消粉减,漏尽更残,好似神仙归洞天。难消遣,怎留恋,夜深门掩梨花院。繁华都在眼中收,记不清珠帘掩映芙蓉面。”而《皇会歌》原来的结尾是:“霎时间,夜阑人散,銮舆拜罢,各回还,神仙归洞天。怎消遣,难留恋,东风剪断垂杨线,游丝难系桃花片;夜深门掩梨花院,繁华都向眼中收,记不清珠帘掩映芙蓉面。”于此可见,《皇会论》确是《皇会歌》的改版。若是文化人创作,断不能如此任人更改。只有群众口头传唱的民歌,才会因时因地的作些即兴增删。《皇会歌》在先,《皇会论》在后,说《皇会论》是杨一昆撰,那时后人的伪托。仅此而已,是以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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