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意味（品书札记）

　　孟繁华

　　一个作家或一部作品，对当下都市生活的描述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在什么样的程度上逼近了当代青年的生活状况或心理状态———因为一个时代的状态就是青年的状态，一个时代的心理就是青年的心理。青年作家徐虹真正地进入人们的视野并引起关注，是近年来她发表的小说作品。她的小说含而不露但洞若观火；睿智、坦白但又尖锐犀利。她对当下都市青年生活特别是都市白领青年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有极为独到的理解、体悟与把握。

　　徐虹新作《青春晚期》从题材和主题来说，都是涉及情感和婚姻的。她的独特之处在于，提出了“青春晚期”的社会心理概念。她在当下泛滥的情感、情爱或性爱题材像海啸一样席卷和淹没小说市场之时，以严肃和理性的书写，将我们从情色灾难中打捞出来。她的小说犹如海啸中的诺亚方舟，使深陷肉欲横流的读者们对灵与肉的关系有了短暂的重新思考。在这里，“青春晚期”指的不再是一个年龄的概念，而是当下青年内心早衰、信任危机、价值体系模糊的社会心理疾症。

　　小说故事里人物的生活圈子不大，日常生活并无太大波澜，他们的生活场景是寓所、办公室、饭馆、酒吧或农家大院，他们都是些“无聊而有意思的人”，见面也不是策划、赚钱、跳槽或找房子，“找乐”就是见面的理由。这些人有稳定的收入，有体面的工作，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在中国的生存处境中，他们是优越的白领阶层。但是这些处于青春晚期的当代青年们却缺乏幸福感和归属感！他们用讥诮的语言旁敲侧击、含沙射影，心领神会又无师自通——这些都市青年不是上世纪80年代王朔笔下的都市混混，也不是上世纪70年代的北漂一族。他们的困境不来自生存，而是来自情感领域和价值理念。在精神领域的迷茫中，他们既不妥协让步，也决不刻意伤害；既尊重情感又怀疑一切；既调笑世俗又不得不归于庸俗；既貌似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又深刻质疑时代，存在着严重的心理危机！《青春晚期》把当代青年对人际关系的极端不信任几乎写到极致，将当下青年最隐秘的心理活动，以貌似平常却又最残酷的方式呈现出来。

　　徐虹对于《青春晚期》书写具有了别样的意味。她在貌似日常的生活中发现了真正的危机：无论是心理医生与心理病人关系，无论是同性的姐妹情谊，还是异性之间的暧昧调侃，都被揭去了面纱。正如她自己所说的，“我非常着迷于那些大时代的普通人在普通生活中发生在内心的惊心动魄。生活的惯性，使得任何事件都稀松平常，惊险往往都隐藏于皮肉包裹的内心的深部。我很希望在小说的写作中，不动声色地完成一项由表及里的内心的偷窥与探视。”徐虹小说貌似平和、有趣和智慧，但一旦深入阅读，竟让人震惊不已。这是作家关注人生、面对现实的良知所致。

　　《人民日报》 (2005年03月26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