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绝望的会不会是我们自己

　　从头皮凉到脚趾。

　　这是张衡生之死留给我的震撼。料峭春寒中，这个25岁的年轻人拖着伤腿躺在路边，绝望地等待死亡来临。数十米开外就是村庄和村民。两公里外是为人民服务的派出所。

　　整整5天时间，相互推诿的当地派出所民警、交警和民政部门未作出任何有效的救助。失职和冷漠谋杀了年轻的张衡生。

　　翻开《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法》，多处表达了“人民警察为人民”的立法宗旨。保护公民人身安全是人民警察最基本的责任和义务。遇到公民人身安全受到侵犯或者处于危难情形，人民警察应当立即救助。该法同时明确规定，身为人民警察，即便在非工作时间，遇有其职责范围内的紧急情况，也应当履行职责。

　　这是国家以立法的方式，对每一个公民最基本的生命安全作出的庄严承诺。公职人员的职责，正是代表国家履行这一法律之诺。但令人震惊的是，恰恰是身负救助职责的人民警察，放弃了自己的职责，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走向死亡。

　　愤怒的舆论将矛头一致指向失职的公职人员，要求严惩有关失职人员。对这一点，恐怕没有任何争议。但更令我感到寒心的，是当地村民对生命表现出来的令人恐惧的冷漠。

　　“麻烦”，让那些对张衡生尚抱同情的人们，将伸出去的救助之手又缩了回去。没有任何一部成文法强制规定村民们有施救的义务，因为我们相信道德的力量。但在生死悬于一线的5天里，善良、仁爱、同情、恻隐之心，这些人性中最温暖的内容，成了最稀缺的品质。

　　古人说，“人皆有不忍之心”。这里的不忍，大约是说人总是拗不过自己的良心。但祖宗们大概没想到，自己的子孙会如此不肖。检索一下我们善忘的记忆，张衡生已不是死于冷漠和麻木的第一例。

　　距此最近的一例来自四川当地媒体的报道。2004年10月11日，一名襁褓中的男婴被遗弃在洞子口附近，引来不少市民围观，却没有一人张开怀抱将尚有一息生气的婴儿揽于怀中给点温暖。等110巡警和120救护车赶到时，在冰冷水泥地上躺了近3个小时的婴儿已气绝身亡。

　　类似事件已不再被视为新闻。一名弱女子失足跌入河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呼救，成群围观的市民却无一人相救；一男子在菜市场奋起反抗小偷，被刺伤血染街头，却无一人站出来相助。等等。

　　现在，我们已不再可能知道张衡生有过多么强烈的求生欲望。但我相信，他离开时，一定对这个世界充满绝望。

　　震惊、悲愤之余，张衡生之死让我感到了深深的恐惧：某一天，躺在路边绝望等待的会不会是我自己？

　　作者：程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