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尊重的人才会约束自己

　　至少我认为之连岳专栏

　　写了《古拉格群岛》的索尔仁尼琴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不相信有神，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句话当然对无神论者是个误解，但是索尔仁尼琴经过古拉格群岛，对人性不抱任何幻想，甚至认为“快乐”是个假概念，人不可能有什么快乐的。他说这话也情有可原。

　　索尔仁尼琴这句悲凉的话，我是这样理解的，人这种动物，他们得有些东西尊重，才会约束自己的行为。对于有神论者来说，值得尊重可能就是“神”，对于无神论者来说，可能是生命、自由、法律、道德等等；缺失了这种“尊重”，人就可能会把某个不知名的荒岛改造成“古拉格群岛”。

　　在不在乎某种价值，可以让人的行为天差地远。

　　据《新京报》3月23日报道，兰州西北民族大学后山腰的一个山洞内，藏有29具残尸。洞口被刨开后，有人被吓了一大跳。就“藏尸”一事，西北民大医学院何院长说，由于学校扩招，医学院增加教学尸体用量。剩余残肢如掩埋太多，会影响山体周边的绿化，又因每年火化一次成本较高，校方将这些残肢暂时置放在洞内，每两三年再火化一次。

　　就这件事，我想就有不同的看法。医学院的教学尸体，无论是买来的还是他人捐赠的(我想，应该多数是后者吧？似乎没地方出售尸体)，对这种特殊教具，在使用中与使用后，都得心存敬意与感激，不葬不烧，胡乱堆放，这种对尸体的大不敬，恐怕不是那些捐赠者生前想得到的。但是，你如果绿化至上，学校利润第一，这种做法，分明却可以领到“绿化先进单位”的锦旗，或者，年底多分若干奖金。但是我认为，这种医学院的毕业生，将来对病人的身体当然也会少很多尊重。

　　与此同时，有关美国佛州女植物人特瑞·夏沃的纷争甚至扩大到了全球范围，其丈夫要求医生移走营养供应管以后，她的父母坚决反对，官司现在打到了联邦法院，国会与布什总统也不得不纠缠于此事。按医学专家的说法，特瑞·夏沃的营养供应停止以后，最多两周，心脏就会死亡。而两周内，最后定论很难出现。所以这场纷争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就像教学尸体应该如何处理一样。

　　生命是什么？死亡的定义又是什么？人的价值如何体现？这些历久常新的问题，在这件事上，又再次拿出来讨论，而且会像以往的所有讨论一样，不可能得出一致的结论。这种讨论本身就说明任何人都不可忽略，用再多力量来争论一个植物人的生存状况，都是值得的。

　　当然，如果把特瑞·夏沃等同于废物，那又可以得出另一种结论，就像有人认为“美国国会上周末春假伊始，议员们都开始休假，突然复会讨论佛罗里达州妇女特瑞·夏沃的安乐死问题，是拿着美国纳税人的钱不干正事的行为。”而布什总统为此缩短自己的假期，只不过是“表演秀”，是“表面关心人权的诺言，实则践踏了人权和人的尊严”。

　　布什想作秀，全世界就得跟着他的魔音起舞，这未免低估了大众的智商。特瑞·夏沃事件其实是由家事争端而起，成为整个社会的关注焦点之后，国会与总统才不得不介入。如果说这样因果关系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实则践踏了人权和人的尊严”，那更是高估了大众的恶意。

　　人类社会活着大量的专家学者、精英豪杰，如果专门讨论教学尸体与植物人，就涉嫌“不干正事”与“侵犯人权”，这真要有点索尔仁尼琴所说的“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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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专栏作者

　　连岳：知名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