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双黑亮的眼睛

　　说实话，我对乞丐并不厌恶。在儿时的记忆里，乞丐总是和喜庆节日连在一起，他们能歌善舞会杂耍，就像放鞭炮一样不可缺少；何况在金庸先生的笔下，江湖一大门派丐帮也出了不少英雄好汉，有武功盖世的北丐洪七公、聪明绝顶的帮主黄蓉等等，也许是对神秘莫测的丐帮心驰神往，我还曾呼朋引伴地拄着打狗棒扮演丐帮帮主呢。

　　如今，闹市街道上的乞丐形形色色，有缺胳膊少腿的，有瞎眼聋耳朵的，有将自己的悲惨经历写在纸张上然后长跪磕头的，还有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肢体残缺的……我常想，一个轻易地以头触地，靠出卖尊严得到金钱的人，恐怕早已看不清自我！

　　乞讨是一种悲哀，也是一种无奈。然而，令人气愤的是，总有人不知从哪找来一些懵懂无知的小孩，让他们在寒风中或烈日下跪躺着，衣不遮体，蓬头垢面，借此来博取路人的同情。每次碰到这样的情景，我心里总会有些酸楚——这些可怜的小生命，究竟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呢？“所有的儿童都有权享受幸福”，这是联合国通过的《儿童权利宣言》中的一句名言，但是，这些可怜的孩子，他们的幸福又在哪里呢？所以，我对这些小乞丐总会多几分同情。

　　回顾一下自己遭遇乞丐的经历，印象较深的，大概有三次。第一次大约是在六、七年前了。那时，我刚从群英路的一个小巷子里走出来，一个大约四五岁，脸上脏兮兮的小女孩，就把沾满黑色污垢的小手伸到了我面前，嘴里不断地喊着“叔叔，给我一点钱吧！”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的眼前经常会晃动着那一双黑亮的眼睛……

　　另一次，一个脸色憔悴的男人，抱着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在瑟瑟的寒风中，穿着单薄的衣服躺在路边向过往的行人乞讨。应该是困乏得厉害吧，那小孩始终沉睡着，在他稚嫩的睡相里掩饰不住的是那本不应该承受，也根本承受不了的磨难。这可怜的小生命，在寒风里的马路边可能有温暖香甜的梦吗？

　　还有一次是一个冬天的晚上，我和一个朋友在金龙船饼店门口碰见了一老一小两乞丐。那老乞丐蹲坐店前的台阶上，背上趴着一个瘦瘦黑黑的小男孩，看上去约摸三、四岁，一脸睡意，无精打采的，背上盖着一件旧大衣，从大衣里面伸出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在刺骨的寒风中紧紧地抓住老乞丐的肩膀。

　　有人说，给马路边的乞丐施舍要有现代意识，不能因为有些乞丐挡住你的路，展示他们的残疾和可怕，就吓得你不得不掏钱；也不能因为有几个人同行，害怕自己袖手而过，就显出小气和不仁，在压力之下不得不掏钱。这样，也许你用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施舍，却反而助长了不良之风，所以要善于甄别乞丐。也许，多数人都会这样想。但是，每想到那一双黑亮的眼睛，想到马路边那稚嫩的睡相，想到睡意朦胧中紧紧抓住面包的小手，总会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从我的心底直涌上来。对于向乞丐施舍的问题，我总坚持自己的看法：也许我们并不富裕，但是，我们的那一点施舍又会让我们损失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