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事件”中的“形而上”之不确

　　教科书的事，近来很闹。“闹”，除了教材本身变动不少之外，原因之一，是各类评论铺天盖地。“闹”的背后，有集体无意识，也有“形而上”的不确。

　　还是先看看教材之变的新闻。

　　空间上远一点的，是日本新历史教科书内容曝光，引发批判浪潮，韩国民众在日驻韩大使馆前举行示威，焚烧仿制的日本新历史教科书。“与日本旧版本的历史教科书对比，新历史教科书更加严重地歪曲历史，试图使日本在上世纪对亚洲国家的帝国主义侵略合法化。”（3月25日《新京报》）

　　时间上近一点的，是《狼牙山五壮士》被“删除”风波。先是说上海市新语文教材中删了，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新课本也删了；紧接着，人民教育出版社负责人赶紧出来说，出版社只是将该课文由小学五年级新课本调整到四年级的自读课本中去了，“不是删除只是调整”。（3月25日《新京报》）恰好在这个时候，抗日老英雄、狼牙山五壮士之一的葛振林老人，因病抢救无效，于3月21日在湖南衡阳逝世，享年88岁。或许，《狼牙山五壮士》被“删除”的新闻，就是因为葛振林老人逝世而去挖掘出来的。

　　此前，则是金庸小说“杀入”高中语文读本、刘翔“跨进”上海的教材。期间穿插了一个周杰伦的《蜗牛》被收入《中学生爱国主义歌曲推荐目录》的“事件”。评论都很闹，说的是公理婆理，无非赞成反对——“是爱国主义歌曲吗”、“不是爱国主义歌曲吗”之类。

　　对这头《蜗牛》，3月24日《南方周末》文化版挖得深入一点，告知公众，“其实，早在2001年，《蜗牛》就和《好大一棵树》、《水手》、《真心英雄》一起被选入了上海‘二期课改’初中一年级上学期使用的《音乐》教材”。《蜗牛》入选中学《音乐》教材，比收入《爱国主义歌曲推荐目录》可是重要啊，对学生影响更大啊，但是，可以想见的是，“《蜗牛》入选《音乐》教材”，肯定没有什么人关注，“闹”不起来。

　　这是什么问题？问题显然不是《蜗牛》歌曲问题，而是“爱国主义歌曲推荐目录”问题。直截了当地说，不是歌曲《蜗牛》有问题，而是“爱国主义歌曲”的名称有问题。或曰，不是“形而下”有什么问题，而是“形而上”之不确。

　　想想吧，现今中国的学生们，他们应该受推荐的歌曲，哪里是“爱国主义歌曲”这个帽子就可以囊括的？《易经》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之不完备、不准确，“器”则奈何？《蜗牛》通过中学《音乐》教材推介给中学生显然没有错，而通过《爱国主义歌曲推荐目录》推介给中学生就有“错”，这里的二律悖谬也太奇怪了。显然，有“错”的不是下面的“器”，而是上头的“道”。设想一下吧，如果那个名称更改为《中学生学唱歌曲推荐目录》之类，里头再分设“爱国主义歌曲”“校园歌曲”等等，再将《蜗牛》收入，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一种奇怪的现象：我们不看顶上的“帽子”对不对，适不适合，而只看“帽子”下面的人对不对、中或不中。这样的“帽子”，甚或还不是帽子了，而是孙悟空脑门上的那个紧箍咒。

　　“不察看帽子”，这是一种集体无意识，原因恐怕就是被大而光辉的“帽子”名称给唬住了。爱国主义本身与爱国主义的“帽子”是两回事。爱国主义是千百年来人们培养起来的对自己祖国的最深厚的感情，可将爱国主义弄成了一朵多处乱戴的“帽子”，岂非是对“爱国主义”的亵渎？

　　日本的教科书，它祭起的也是“爱国主义”的大旗。报道说，“在有关侵略历史的叙述上，新教科书将日本描述成‘受害者’，大肆宣扬日本发动战争是为了自卫，力图为战犯平反，歌颂日本国民积极投身战争的献身精神”。这里，“形而上”的“帽子”中装的“爱国主义”谬误很明显，它是本质上的荒唐，几乎不值得一驳。

　　我们要当心的是，就是不要把爱国主义弄成爱国主义的“帽子”。批评《狼牙山五壮士》在语文课本中被“删除”的，几乎无一例外地拿“爱国主义”作为宝剑。赶紧出来辟谣说只是调整没有删除，也是被“不爱国”的大帽子给吓着了。其实，当初如果不是将《狼牙山五壮士》调整到自读课本中去，而是调整到政治课本历史课本或者《常识》课本里去，想必是太平无事的，就像《蜗牛》进《音乐》课本那样风平浪静。

　　语文的归语文，历史的归历史，音乐的归音乐，这是消解“形而上”之不确的有效办法。(稿源：红网)(作者：徐迅雷)(编辑：杨国炜)